学期的教职,二十余日寒假暂别,也不算失礼。白米粥里混了剁碎的瑶柱香菇,定是特意叫店家做的,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起的身,睡够两个时辰没有。 他如何不知道峻轩兄心里那点小九九。庄院里毕竟总有陈阿公、满福嫂出入,须谨慎小心,始终不得放肆。眼见着尚先生几位要回庄院过年,人多眼杂,更是难以伺机亲近。假借期末大考结束,采办年货之机留宿镇上——为了这一晌贪欢,可真是…… 颜幼卿脸上飞起红云,手软得差点端不住碗。又睡了个短暂的回笼觉,被开门声惊醒,望见安裕容故作潇洒斜倚桌边,两手空空不见一物,惊讶问:“阿哥,年货呐?” “笨重的直接叫店家送船上,轻巧贵重的伙计帮忙拿着,等在客栈大堂呢。” 颜幼卿听他这般说,默然不语,只上上下下看他。安裕容被他看得神色讪讪:“怎么,一会儿工夫不见,想我了?” “是想你——想你雇了几个人送这点年货。你怎么不……”到底红着脸收回了后半句话,压低嗓门咬牙切齿,“今后再不许这样,这样过分!” 腊月二十九,尚古之与张传义、刘达先,以及另外一个三十余岁书生模样男子同行回到庄院过年。经介绍,安、颜二人方知,此人名叫杨元绍,在尚古之北上前就曾是其秘书,后留在南方协助革命党魁之一唐世虞。尚古之回归后,他心系旧主,甘心情愿追随,向唐世虞陈情请辞,又调回到尚古之身边。 自尚古之南归,已过去整半年。中间虽时有口信传递,却不曾见面。安裕容与颜幼卿往返于庄院和清湾镇之间,类似半隐居状态。报纸新闻众说纷纭,真真假假,到底不敢完全放心。这一回见尚古之神色安详舒展,随行三人意气风发,便知时局好转,大约上下都能过个安稳年。 颜幼卿把自己房间让出来给了杨元绍,得以光明正大与安裕容同住。可惜隔壁就是尚先生,他时时记得收敛,倒是安裕容与尚古之未及叙旧,先打了一场眉眼官司。 安裕容早指挥陈阿公、满福嫂夫妇诸人,做完了除尘打扫、年菜预备各项差事,且替尚古之封了过年红包,俨然主家少爷。又额外备下若干肉馅,专门买回精白面粉,用于除夕包饺子。张传义与刘达先二人吃了半年申城江南菜,见到他这番准备,连连叫好,只可惜没有陈醋腌腊八蒜。 除夕日满福嫂歇工,陈阿公也被远房侄孙接走。傍晚,放过鞭炮,院门一关,尽剩了自己人,一面包饺子,一面说话。 安裕容是大少爷做派,专会调排别人,除却动手给他的小幼卿做一口吃食,其余时候断然是不肯下场的,故只坐在一旁烤火,顺便时不时翻动炭灰里埋的几只毛芋。烤芋头蘸桂花糖,阿卿喜欢得紧,也算是为年夜饭桌上添一道菜。 尚古之坐在他对面,手里抓本闲书。有张传义、刘达先、杨元绍三个忠心下属在,怎的也轮不到他亲自动手。包饺子的主力是张传义与刘达先。此二人虽不擅厨艺,然身为兖州汉子,揉面擀皮包馅,这一套功夫实在见得多,摸索几下也就都来得了。杨元绍用心学如何包,颜幼卿专管揪剂子,又快又匀,排在案板上煞是漂亮。见饺子皮供应不上,遂去厨下寻了个细捣槌,当作擀面杖,试了几回,竟与先上手的张传义不相上下。 “幼卿这手上功夫,真个叫人赞叹。心灵手巧,反之亦然,手巧心灵。”尚古之笑道。 杨元绍努力不让自己包的饺子漏出馅儿来,也笑道:“手巧则心灵,先生是把我们几个一并都夸了。我代张兄、刘兄一道,谢过先生夸奖。” 能被尚古之带回来过年,自是心腹中的心腹。杨元绍早已知晓一路南归遭遇,对其余几人礼敬有加。 尚古之说起半年来在申城所作所为,杨元绍适时补充。原来逊帝大婚之后,各方消停了一些时候。祁保善借逊帝大婚典礼,经营自己温良宽和形象,与列强及国内各方大打温情和平牌,同时继续推进新宪法,预备重开国会议员选举。表面大唱民主共和口号,实则加紧独裁复辟步伐。革命党在尚古之力主之下,不论其余,只集中火力,专攻新宪法一项。 “盖因新宪法之推行,乃是祁保善实施独裁统治根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