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应要求给他读报。时人读报,多数喜欢自副刊看起。送报人投其所好,蓝红套印的各类广告与桃色新闻堂而皇之摆在当面。安裕容喂了颗葡萄到颜幼卿嘴里:“就读这一页罢,有趣。” 颜幼卿硬着头皮念了几条诸如《生发油之优劣鉴别》、《士林青布永不褪色》之类的广告,跳过《补肾固精益气健脾大补丹五日大减价,购买即赠房中秘技》,转到社会新闻版,读了一则妾室登报离婚的启事。在峻轩兄一脸促狭笑意中,翻开时政版,正要开声,忽然停顿。 “嗯?出什么事了?”见他脸色不对,安裕容伸长脖子,“《逊帝大婚日期拟定,各界政要届时将赴禁宫祝贺》,《大总统于朱雀门外致辞,逊帝同行并执弟子礼》,《逊帝于景华宫设宴招待外务总长及各国公使》……”整版都是逊帝将要大婚的相关报道。 安裕容愣了半晌没说话,最后自言自语般道:“算起来,他也满了十五了。照老规矩,确实该大婚了。” 报道附有照片,于禁宫门前拍的大婚典礼筹备场景,人员众多,参差好几排,以昔日王公贵族、遗老旧臣为主。海州港位置居于南北分界处,送上船的报纸兼收并蓄。能整版刊登逊帝大婚消息的,自是北方报刊。几篇文字写得花团锦簇,喜气盎然。可惜照片黑白二色,人物面目模糊,望去一片沉郁。 颜幼卿见安裕容瞧得仔细,小心翼翼问:“此等场合,蕴亲王……应该也在罢?” 他还记得当初兄弟三人探访蕴亲王府,峻轩兄透露身世之时,文约兄说过的话:“蕴亲王是先帝亲兄,逊帝亲父。地位尊贵,身份敏感。”近十年不见的亲生父亲,以及同父异母的幼弟,乍然在照片上重逢,峻轩兄心里必然不会好受。 安裕容指着中间偏左位置站立者:“这个瞧着有些像,老得厉害,不是从前的样子了。”又点点与祁保善并排坐在当中的少年皇帝,“毓崑更完全不见小时候的影子,纵然当面相见,怕是也压根认不出来。” 忽地嗤笑出声:“祁保善要复辟,想自己做皇帝,先把这帮傀儡祭出来,既是试探,也是笼络,还能当作迷雾弹迷惑南方革命党,真是好招数。瞧着罢,此事过后,花招只会更多,步伐只会更快。”似是不愿再看,将报纸反扣在桌面上。 “我记得文约兄的婚期,似乎也快要到了?”颜幼卿不知如何开解,权且岔开话题。 “还真是。”安裕容将报纸又翻回来,看刊头上的日期,“旧历七月二十一,西历八月二十五日。文约兄婚期定在旧历八月初二,西历九月五日。办完婚礼,马上就是圣西女高开学的日子。今儿七月二十三,算来没剩几天工夫了。” “也不知京城戒严解除了没有,文约兄的婚礼应当能如期举行罢?” 安裕容把报纸捏在手里抖了抖:“祁保善都张罗着给逊帝大婚了,戒严必定很快便会解除。”忽地一笑,“不解除亦无妨。黎小姐因了京师戒严的缘故,整个暑假都没法回去。你不听文约兄自己讲么,人都已经搬进租界新房去了,还怕什么?大可以在海津先把婚礼办了。什么时候戒严解除,什么时候回京办回门酒便是。” 颜幼卿惋惜道:“可惜咱们不能去喝喜酒。” “礼早已送过去,喜酒可以后补。”安裕容轻轻捏了捏他指尖,“等伤好利索了,我陪你喝。” “笃笃”敲门声响,传来尚古之的声音:“裕容,是我。” “定是看了今早送来的报纸,忍不住要找我说话。”报纸放回桌上,安裕容站起身。 颜幼卿拉住他衣角:“要不……就说我不舒服……”尚先生不知峻轩兄身世,自然不明白议论此事如何令他难过,自己却不能不放在心上。 “无妨,正好听听尚先生意见。我上他那边去,省得扰你。自己翻着有意思的随便看看,累了便睡会儿。”弯腰亲一亲,安裕容出去见尚古之,顺带关上门。 颜幼卿将几份报纸重新浏览一番,南北立场迥然不同。北方刊登的除去逊帝大婚一事,便是大总统与外务总长会见各国使节消息,另外大肆宣扬新宪法大纲之益处,及联合政府推出的各项惠民举措。一派平和安宁,繁荣昌盛。与此相比,南方报刊则明显咄咄逼人,剑拔弩张。批判总统独裁固是头等要务,亦不乏揭露地方军阀唯利是图,争斗抢夺的新闻。除了时政大事上的区别,大约受革命开放风气渐染,南方各报副刊比之北方要犀利露骨得多。图文并茂,十分煽动人心。颜幼卿不由得庆幸,峻轩兄没叫自己从这几份报纸读起。 如今报纸上的内容基本没有看不懂的了。只不过,要如峻轩兄与尚先生那般,见微知著,举一反三,还差得远。譬如逊帝即将大婚之事,他明白那少年皇帝必然身不由己,受人操纵,然婚丧嫁娶,人伦大义,不可避免。却不太明白祁保善此举究竟有何深意。得峻轩兄点破,才悟出一二。仅是这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