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随之而来的,还有正式谈判即将启动的消息。一时间,不论人质还是匪兵,无不喜气洋洋,恍如过节。 而四当家右上臂的伤,据安裕容观察,已然彻底痊愈。 在这五天里,被四当家安置在后院的女人孩子极其低调,如非必要,根本不出门,连吃食都是四当家亲自送进去的。因伙食得到改善,两个小孩倒是恢复得很快。尽管依旧瘦得可怜,脸上多少有了些血色。与此同时,留守玉壶顶的匪兵们,包括负责后勤的两名村妇,都在陆陆续续归拢收拾东西。安裕容推测,应当是在准备全体转移。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心里琢磨,越想越觉得野心勃勃的傅中宵司令与他的师爷不简单。趁此南北对峙之时,劫持西人人质胁迫当权者,欲图割据一方占地为王。乍看仿佛痴心妄想,然而事实偏偏证明,他们抓住了难得的良机。回溯过往,前朝未亡,皇帝在位,如此图谋等同造反。而彼时洋人初来乍到,正耀武扬威,哪里寻得这许多良民当人质?展望今后,不论南北哪一方获取优势,抑或是双方势均力敌,和谈共治,华夏必将进入相对稳定时期,山匪之流连容身之地都未必能有,何况封疆裂土独霸一方?无异于痴人说梦罢了。 如此想来,倘若傅中宵这一票当真干成了,仙台山下奚邑城势必成为未来主要根据地。而玉壶顶这等未发迹时托身之处,过于险要荒僻,除了用作囚禁人质的牢狱,或是以防万一,留作将来退路,作为陷入绝境时的藏匿之所,用处已然不大了。 那匪首傅中宵纵然厉害,在安裕容看来,却未必有如此深远的城府谋算,只怕多半还是师爷的主意。安裕容又想起匪徒们手里的枪支,比之兖州本地最高军事长官张定斋麾下,甚至跟随在总长大人身边的官兵队伍,丝毫不见逊色。这一点明显与粮饷服饰不相匹配。要说偌大野心背后没有其他势力插手,便是如安裕容这般对时局所知浅薄者,也是不敢相信的。 琢磨归琢磨,安裕容倒也没有太过担忧。局面越复杂,双方谈判成功,人质安全获救的可能性反而越大。问题在于,山匪想要变诸侯,他这个人质之一,可不想糊里糊涂,投身入了匪帮。 第二批救援物资送上玉壶顶当晚,深夜熟睡时分,安裕容被人拍醒。刚要出声,嘴上被一只手捂住。他乖觉地坐起来,微微点头,表示服从,对方的手也顺势松开。一个朦胧黑影往门外走去。安裕容认出是四当家,无声跟上。 因谈判在即,人质根本没有闹事的必要,看守匪兵放心地在走廊下睡着了。安裕容不知四当家有何机密找自己商量,好奇里夹着几分兴奋,小心翼翼迈开步子,没有惊动任何人,一直跟到后院安置女人孩子的房间里。 昏黄的烛光中,三人姿势端正,坐在铺着草席的木板床上。见两人进来,皆起身站立。那女子双手交叠,躬身行礼,是一副十分恭敬的迎客姿态。 安裕容默然回了个拱手礼。 四当家回身将门关好,面向他。 “安……”似是一时不知如何称呼,顿了顿,才道:“安先生。” 安裕容心头发痒,只想知道对方有何意图,却忍住了没有开口,静静看着他。 四当家抿抿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安先生,颜四有一事相求。” 安裕容心里各种念头打转,面上不动声色:“当家的请说。” 四当家停了一会儿,大约在斟酌措辞。又看了站着的母子三人一眼,终于道:“他们……是我故人,因种种缘由,滞留此处。近日得司令与师爷首肯,他三人可随我下山离去。然而……我今夜便须下山,陪同司令与师爷办事,实在不甚方便。不知可否拜托先生,容许他们暂且跟随先生及诸位洋大人。各位下山之日,他三人随同一道下山。事毕之后,我自会寻机将他们接走。先生援手之恩,颜四必有重报。” 四当家说完,定定望着安裕容,眼中充满企盼之色。 安裕容听罢,略作沉吟,问:“若只是随同我等一道下山,有何不可?当家的自可交代下属关照故人,哪里有用得着安某之处?” 四当家听他这么说,便明白对方听不到诚心诚意的实话,定然不肯松口。忽然单膝跪地,沉声道:“颜四冒昧,恳求先生将他三人当作夏人人质一般对待,容许他们随同诸位同行下山。进入奚邑城后,与其他夏人人质一处安置。之后我自会设法与先生会面,将他们带走。” 安裕容这下搞清楚了,四当家竟是想将这三人混在夏人人质中,不但要一并弄下山去,还要和人质一块儿,弄到奚邑城里。伸手将人扶起来:“当家的万不可如此多礼!”心中疑惑,嘴里问道,“不是说已经得了司令与师爷首肯,又何必费此周折?”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