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夸张过了头,实有卖弄文采之嫌,故而奴婢不喜欢。” 建昌帝闻言开心大笑,指着三鼎甲中身着绿袍的一人道:“同是李太白的诗,你们一个说他豪放洒脱,一个却说他过于直白夸张,看来你们二人并不是同个师傅教得。甚是有趣,哈哈哈哈……” 蓝璎微微转头,顺着皇上所指的方向看到了陈明楷。 陈明楷起身离座,踏步走到大殿中央,向皇上恭敬行礼。 “皇上圣明,微臣的老师乃是熙州青山书院蓝老先生。这位奉茶姑姑虽是蓝老先生亲生女儿,可她的诗书并非老师所教,而是自学所成。” “自学所成?”建昌帝很是意外:“蓝溥桃李遍地,名满天下,却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肯教,文人迂腐!” 蓝璎听得一惊,想为爹爹辩解几句,忽看到站在她前面的陈明楷把手伸到背后,朝她轻轻摆手。 不一会儿,听得皇帝饶有兴致道:“既不喜李太白,那你所喜欢的却是何人之诗赋?” 这话自然还是问蓝璎的,低头想了想,蓝璎回道:“奴婢喜欢晏小山的词,最爱便是那一篇《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建昌帝道:“晏小山的词含蓄婉约,文风清丽,与其父并称‘二晏’,有宋一朝,极负盛名。” “朕记得这首《鹧鸪天》书尽风月之情,算得上是千古名篇。只可惜朕怠懒多年,不常翻书,记不全了,你背来听听。” 经过殿选那一回,蓝璎深受打击,觉得自己丢尽了爹爹当世大儒的脸面。因而这两年在尚食局,她常捧着诗集翻阅,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在帝后面前出口成章,应答如流。 蓝璎淡定沉着,目光坦然寂静照着眼前那一袭绿袍。 “彩袖殷勤捧玉钟, 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 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 犹恐相逢是梦中。” 建昌帝听完,笑道:“小儿女情态真真妙极。丫头,你今岁多大了?” 蓝璎低头答:“奴婢今年十七。” 建昌帝点点头,指着大殿中或坐着或站着的三鼎甲,朗声道:“十七岁,很好。告诉朕,你的魂梦中人是他们中哪一个?” 感觉身前那道绿影微微一晃,蓝璎紧攥着手,心里懊悔不已。 她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的老实本分,恨自己“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恨“君威若雷霆”,恨死了…… 不容多想,蓝璎立即跪地,蒲伏着身子,惶惶恐恐,如同小小一只惊弓坠巢的雀儿。 她的声音缥缈无力:“回皇上的话,奴婢……是宫里的人,绝不敢妄想。” 一片死寂中,皇帝离开宝座,挥袖踏入殿上。 便在这一刹,新科三鼎甲不论坐着的还是站着的,全都齐齐跪伏在地。 皇帝的眼光幽幽扫向低着头的众人,拖着长长的调子,懒懒念道:“‘蒲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这也是李太白的诗嘛!” “尔等出身科甲正途,将来都是国之栋梁,股肱之臣,朕对诸位期望甚高。更何况朕又不是那等无能昏庸之君,深有成人之美的意思,你们有什么话也不妨直说。” 皇帝既开了金口,为人臣者便不能不如实答话。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