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大楼后面,慢慢爬上山坡。 卓尔大学是缘山而建,宿舍恰巧落在山腰处,再往上走,则会通往已故创校者的纪念园地。 关于那里的鬼故事特别多,林若清隐约从吴文昕那里听说了不少。系上的助教也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 女同学们怕得很,活动的范围最多绝不超过宿舍大楼。 林若清偏不怕。 才几层阶梯而已,比她想像中的轻松。所谓的纪念园地也比她想像得简陋许多,只有两座石碑,上头刻着创校夫妇的名字和生卒年,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林若清席地而坐。 扳开啤酒拉环,她仰头一饮——苦涩又爽口的滋味在舌尖荡漾。 林若清松了口气,抹掉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我们是「一家人」了。 池信谦说这句话时,炯炯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微光。 她知道,「一家人」是直属的另一种说法。 只是,第一时间听见,还是愣了几秒。 然后,不免俗地想起,她真正的家人—— 阿笨。 「叫什么叫!」阿笨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噙着泪水的小清眼睛一亮,眼泪停在眼眶打转,昂首去看。 阿笨就站在那里,浑身脏兮兮的,手里还拿着叫不出名字的工具。 「原来你没走!」带着哭腔,小清衝上前,差点就要抱住他——被阿笨轻轻躲开了。 可她也不恼。破涕为笑。 「你是不是傻?」阿笨鄙夷地看着她,「我现在不是好好在这里吗?」 被阿笨骂傻,她难得没跳起来反抗,反而笑嘻嘻地问他:「阿笨,你在做什么?」 「修这个。」阿笨让开位置,让小清看清身后的东西。 小清睁大眼睛,不可思议。 「刚修好而已,来试试吧。」阿笨蹲下身,按下开关。 当画面自电视萤幕上跳出来时,她大声欢呼。 「不过声音似乎是修不好了。」阿笨摸摸脖子。 眼前的电视机有年代了,蒙上了重重的灰尘,画质极差,比外公外婆家里那台老古董还更老。 小清和阿笨窝在古宅里,看完了一部监狱老片。 没有声音,小清看得一知半解。 只是身旁的阿笨看起来很高兴,翘起二郎腿,看得津津有味。 学着他的姿势,小清也装作很入迷的样子。 「干嘛?难道你看得懂啊?」 小清头头是道:「当然。」 后来,两人再也没有对话。 小清看着看着,剧情早已入不了眼。 她抬头,盯着身旁的阿笨,眼泪忽然就哗啦啦地流下来。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哭什么。 阿笨什么也没问。 什么也没说。 电视机的光映在两人脸上,五彩斑斕。 ——阿苹,你看。我根本没有选择的馀地。 我也很清楚,这对她终究是种伤害。就像折断她本该飞翔的羽翼。 可是,可是…… 有个女孩,那样茫然无助地哭喊着他的名字。 换作是你们,你们狠得下心吗? 我狠不下心。 既然你们不闻不问,就让还弥留在这里的我,定义孰是孰非。 林若清抹掉自己眼角的泪,展开笑顏。 俯瞰校园,她做了一次深呼吸—— 「好想你啊,阿笨。」 四周寂静。 「怎么会突然做这种恶梦?」她自问,「明明你就没走。」 现在她已明白,自己十岁那年,为什么会对着电视机,无声流泪…… 因为在那一天,她感受到了。 阿笨是真的曾打算要离开她。 如果那一天,她没有哭喊他的名字……没有颤抖恐惧地要他回来…… 他是不是真的就不回来了? 寧可违逆自己的宿命,寧可拋弃自己的归宿,也不肯成为她的家人。 林若清的眼泪涌上来。 扳开新的一罐啤酒,她大口啜饮。 含着眼泪,又苦又咸。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