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那条辫子那条河


麻花辫,手中拿着一本毛选念念有词,身边摆了一堆行李。

    她原本放在东屋的起居用品也全被小魏一股脑扔到了成舒住的西屋。

    “你要走?”她正求之不得这个祖宗赶紧离开,但碍于情面,还是挽留了一下。

    “嗯。”小魏默不作声。

    “对,你和谁结婚?”嬴洛多嘴。

    “冯长根儿。”

    “你他妈有病吧!”她想起那个游手好闲,嘴角长了一颗带长毛的痣的红五类,差点吐出来:“村里男人都死光了?”

    “嬴洛,你自己爱和右派分子乱搞男女关係,我不能和红五类结婚?”小魏转过身,圆嘟嘟的脸蛋上没有表情,煤油灯下,两隻熊猫一样的椭圆形眼看起来有点瘮人。

    “你哪隻眼看我乱搞男女关係?”嬴洛心虚了,但她又可怜起小魏:“你好歹也是高中生,不能再考虑考虑……”

    小魏拎起包袱,端上装了牙刷牙膏,洗脸毛巾的的锦鲤搪瓷盆,撞了她一下,夺门而去。

    晚上,成舒在嬴洛的指点下,鼓动风箱点火,煮了一大锅热水,提出帮她洗头发,她只要躺在炕上就好。

    嬴洛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又难得享受一次,特别是“乱搞男女关係”这顶帽子,让她既害怕又兴奋。

    青年拿了一个塑胶凳,凳上放着搪瓷盆,她的头发垂到水里。青年双手撩水,从鬓角到发根,温暖的水渐渐弄湿头发,人像躺在棉花里。

    温暖柔软的指肚揉揉她的太阳穴,顺着她额角的神经,一直向上按摩,在她头顶处轻轻地按压。

    她脑后刚刚拆綫,按理説不太应该碰水,但她头发痒得不行,也只能先这样洗洗。

    “你们上海人这么会照顾人吗?”她舒服得浑身松软,不由地问。

    青年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答道:“我妈总是头疼,我就帮她洗头,顺便按按。”

    “喔……我还以为你先前结过婚呢……”嬴洛睏得迷迷糊糊。

    “哎呀,你干什么!”两滴水弹到她脸上,她大叫起来。

    成舒又恢復了手上的动作:“没有。”

    打了肥皂,洗了两遍后擦乾,她只觉得浑身清爽。两人又从锅里舀了两盆水,脱了衣服。

    “我给你擦……”青年熟练地浸润帕子,又拧乾,从脖颈,到胳膊,再到四肢,他慢慢地擦,低着头,不敢看她投下来的视綫。

    在医院住的十几天里,换药,喂饭,擦身,他任劳任怨地做了一切,倒真像她的伴侣。

    青年穿着她爹生前宽松的汗衫,身体的每一处都若隐若现。她疯狂地想和他拥抱,亲吻。但青年始终一言不发。

    给她擦干了,青年先扶她去炕上躺好,自己把盆拖到角落,快速地洗头洗澡。

    她一直看,看水流如何经过他修长的脖颈,挺拔的脊背,好看的屁股和笔直的大腿,一直流到棱角分明的脚踝。

    成舒被她看得脸红,小声说:“没什么好看。”

    “比我爹好看。”她评论道。

    一圈,两圈,三圈。棉签推着黄色的碘伏,在她肋下晕开。确认没有再渗液后,成舒剪开新的纱布卷,里三层外三层地帮她裹好。

    忙完这一切,他们依偎在一起,煤油灯也要烧尽了。

    “老成。”嬴洛开口了:“我很喜欢洗澡。香港能天天洗澡吗?”

    “能。”青年吹熄了油灯,两人手拉着手,盖着硬棉被,贴得很近。月光照进来,他们能看得到彼此的样貌。

    “香港管不管人唱什么歌?”

    “不管。”

    “香港……能穿花裙子照相吗?我想和你一起照相……”

    成舒还没回答,就听到身边的人轻轻打起了鼾。

    第二天早晨,嬴洛准时六点鐘醒来,玉米粥的香味弥漫在屋子里。

    成舒一身穿戴整齐,扛着猎枪,护林员袖章也戴上了——他脑后那个小辫子,却不翼而飞。

    青年站在晨光里,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阿洛,我去巡林子,你好好休息,我决定,要先活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老成,你开窍了!”她兴奋地坐起来,扑过去抱住他,却不小心撕到肋下的伤口,疼得齜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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