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的面上一片空白,她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成了一尊石像,只是她的目光却牢牢定在朱厚照的脸上。良久,她才开口:“葛林怎么说?” 刘瑾不耐烦道:“葛林怎么说不重要。我不能在外朝没人说话。这才是我好好照顾你,还放你出来的原因。天子命在旦夕,又无子嗣,马上就要过继!” 月池一震,她问道:“……过继。给他过继一个儿子?” 刘瑾摆摆手:“怎么能给他过继。你傻了,忘了《皇明祖训》是怎么说得吗。” 他一字一句念了出来,显然是这些日子早已烂熟于心:“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若奸臣弃嫡立庶,庶者必当守分勿动,遣信报嫡之当立者,务以嫡临君位。朝廷即斩奸臣,其三年朝觐,并如前式。” 他接着道:“听明白没有,按照祖训,得立他的弟弟啊。” 月池直勾勾地盯着刘瑾:“你莫不是忘了,他没有弟弟。” 刘瑾呸道:“对啊,这天杀的,先帝爷为了一个女人不多生,皇爷为了一个假男人压根不生。这下好了,都断子绝孙吧!我先前叫你生,你不生,如今连生的机会都没有了吧,如今只能从宪宗爷一脉选人了。” 他忽然又一个箭步上前,他紧紧拽住月池:“这个人选,必须由咱们来定。一定要找年纪小的,性格软弱的,这个祖宗我已是伺候够了,要是还来这么一个,我真真是熬不住了。” 月池凝视着他,目光冷如刀锋:“可他还活着,尚有一口气在,你何至于如此迫不及待。” 刘瑾道:“这算什么迫不及待,这要是能行,我今日就想发丧了。” 他窥见月池的神色,似被吓了一跳,接着又道:“你别这么看我,你以为我想吗?皇爷只有丁点儿大的时候,咱家就陪在他身边了。我看着他越长越高,越长越俊,这么多年了,就是一个猫儿狗儿,都有感情了,何况是这么一个大活人……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是没法子了。李越,这一切都要怪你,都是你害的!” 月池冷笑一声:“利欲熏心的鼠辈,何必归咎于人。” 刘瑾啐道:“我是鼠辈?我看是你懂个屁才是。你知道吗,他知道了。” 月池有些茫然地看向他,就听刘瑾嘶声道:“我和你在南庑房里说得那些话……他一直都差人跟在我们后面……全部都被听见了,都被听见了!我被抓了回来,我以为我马上就要被宰了,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杀我,自己就气得第二次呕了血……” 月池的双耳似被震得“嗡嗡”地响。他说话的声音极低,如毒蛇吐信的丝丝之声,可在她听来,却像是一声霹雳。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眸,她咬紧牙关:“原来是为这个?竟然是为这个?” 刘瑾深吸一口气:“当然是为这个。天地良心,我本来只是想促成一段好姻缘,再让我混得更好一点。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是你在这里不断撺掇我。皇爷被你气晕了,要是醒来,我也会和你一样,被打成叛逆。你倒是还能靠献身捡回一条命,可我能怎么着,我只能这么着!” 月池的双手微微发颤:“这么说,你是要弑君了?” 刘瑾瞥了朱厚照一眼,不答反问:“我们在他床畔说了这么久,他连一点儿醒来的意思都没有,你就……不觉得稀奇吗?”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月池感觉有些眩晕,局势变化得太快,即便是她,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她没想到,前几天只是她在冲动之下谋划未来,可如今刘瑾竟然真的付诸实施,居然还成功了一半。朱厚照已经倒下,外头连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去。而她本人,也被困在了这里。 这下轮到刘瑾苦苦劝她了:“你有什么过不去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一旦他的病情好转,你这辈子都不要想踏出皇宫一步。你甘心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吗?让你的新政,你的宏图壮志,全部化作泡影吗?主弱才能臣强!到时候我把持朱批,你把持票拟,夏皇后对你情根深种,张太后又是不管事的,只要把张家喂饱,她什么都能答应。这个天下,不就在我们手中。” 内阁在奏本之上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