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都不收,只能做个孤魂野鬼,四处漂泊。出于这样的观念,公公们都对命根子看得极重。 可小太监的命根子在割了之后,却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只能放在了净身师傅处暂存。净身师傅会将这些“宝贝”放在石灰盆中储存,再用红布将石灰盆吊在空中,这就是所谓红布高升。等到太监发达了,就会来师傅这里赎回自己的“宝贝”。马永成自然也不例外,他还将自己的宝贝小心翼翼放在玉匣子里,摆在枕边,夜夜搂着睡觉。本以为,他已然了却来生之事,可平地一道贬谪的旨意,让他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出了紫禁城,命根子自然也落在宫中,不知所踪。马永成为此日夜焦虑,如今听到月池说会找回,哪有不欣喜之理。 月池看着他激动的神情,忙道:“您莫急,八字还没一撇。我只能试试,不保证能找到。” 马永成吸了吸鼻涕道:“只要你找,我就说。” 月池眼中精光划过:“一言为定。” 马永成这一说,就说了整整四个晚上。月池将马永成所述的细节归纳总结,最终得出公公们的生财之道,大体有三条。 一是加价谎报。主要是在工程营建时,谎报工程费用,赚取差价。马永成道,每每营建时,库藏出百万黄金,实际用在工程上的不过十余万两,若是库藏出十万金,实际所用则不过一两万。【1】据说,乾清宫的窗槅一扇,稍稍损害,维修估计就要五千两黄金。【2】 二是占役买闲。占是指兵册上有名,实际却无人,以此冒领军饷。役是指宦官仰仗权力,驱使军士为奴仆。买闲是指市井无赖,领受军饷,却逃避操练,为了免罪,便将军饷分了一部分给太监。马永成信誓旦旦道:“现今兵册上的三四个人,实际都是一个人,多余的钱,全部进了太监的腰包。” 三是直接偷盗,譬如宫中的茶叶,哪里喝得了那么多,大部分都是由管茶的太监偷出去卖掉。如果上头查问,就干脆点一把火把库房烧了,这样不就死无对证了。他们是管什么就偷什么。尚膳监卖人参,司牲内监就卖羊卖牛,就连皇陵里的太监都去倒卖陵墓里的大树。 月池气得浑身发抖,好一群榨取民脂民膏的吸血鬼!天下百姓饱受苦楚,这群混账却大口大口嚼着人的血肉而活,如不好好整治这些混账,她当真是妄受现代教育。为此,月池连熬了三夜,写了一封厚厚的奏疏,打算呈给朱厚照。可在临近出门时,她却又心生迟疑。有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全无真凭实据,就这般贸贸然去见朱厚照,他未必会相信,反而会惊动那些死太监,让他们及时消灭痕迹,说不定还会反咬她一口。 贞筠只见她立在门前,黛眉深蹙,正打算唤她,就见她径直走到火盆前,将她写了三天的东西全部丢进火里。贞筠吓了一跳,忙伸手将奏疏抓出来:“你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才写好的。” 时春冷眼旁观,讽刺道:“该不会是怕了吧,事到临头,又觉还是命要紧。” 贞筠恼怒道:“闭嘴,阿越才不是那种人呢!她必是有更好的办法了!” 此话如云破月来,一扫月池心头多日的灰暗,她微微一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贞筠。” 贞筠面上一烧,她垂眸道:“好歹也住了这些年了……” 月池拍拍手:“好了,快帮我找炭粉和眉笔来。” 贞筠仰头道:“你要那些做什么?” 月池挑挑眉:“我要带某人去开开眼界了。” 根据马永成的说法,十月初一日颁历之后,就是宫中太监们斗鸡的时候了。人在赌博之际,滥酒之时,心神动荡,丑态百出,恰能让太子看看,他以为在脚下俯首帖耳的狗,在私底下究竟是怎样一幅嘴脸。 而被念及的朱厚照正在乾清宫服侍弘治帝喝药。舌头都已被苦得失去知觉的皇帝,喝药就同喝水一般自在。而在进完药之后,他便又退回被褥里,朱厚照笨拙地替父亲掖被角。弘治帝任由他动作,听着他每日重复地念叨:“父皇,今日感觉如何?” 弘治帝感觉肺部仿佛被疼痛扎成了筛子,一呼一吸之间,吸入的暖流如同热油,灼烧他的心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