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后一句,“圣主不加诛,宰臣不见斥”甚至还带了威胁的意味,意指若是他再不识抬举,授课时对太子指指点点,怕是前途堪忧。 “他才堪堪十一岁,十一岁啊……”王华喃喃茫然道,“而且,他为什么会……” 王华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才刚刚教了太子不足五日,言谈举止都是依礼而行,偶有的忠言逆耳,竟然就让他如此不满。不,他并非是只针对他这个人,而是……一阵急促的马蹄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头一看,他才出文华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皇太子一行人竟然就已经追了上来。领头的太子外着宝蓝对襟罩甲,内着赤色窄袖戎衣,上面绣着织金夔纹,他骑得一匹银鞍骏马,奔驰如风。而太子左右的宦官则是穿着紫花罩甲,各骑得高头大马,就连那个五十多岁的刘瑾也在其中。一行人旗帜鲜明,手挽雕弓,直奔校场而去。朱厚照还对王华举了举鞭子,算是打了招呼。 吃了一路灰的王华:“……” 他就这般灰头土脸地出了承天门,却又遇到了一位另一位大人物,正是月池与唐伯虎数次谈及的吏部尚书马文升。王华一见他,便深揖一礼,态度不可谓不恭谨。 他之所以如此作为,自然有原因,一是因马尚书资历老,他是景泰二年的进士,乃是四朝元老,二是因其官位高,吏部被称为天下第一衙门,其尚书被称为天官,主管天下官吏考察进退,其权不可谓不大。三则是因为,他算是王华的上司,他同样是太子的讲读官,并且当年还曾教导过当今圣上。 他的为人的确如唐伯虎所述,个性检介,刚直不阿,一见王华这个时辰出宫门,即刻皱起了眉头,问道:“德辉,你不为太子授课,缘何到了此处?”德辉乃是王华的字。 “老尚书,您有所不知。”王华长叹一声,“只是此处并非是长谈之地……” 马文升会意道:“那就劳烦德辉去吏部后堂稍坐片刻。待我面见圣上奏事完毕后,再与德辉详谈。” 王华点点头,便往吏部衙门去了。吏部差役自然识得王华,忙奉了一盏金雀舌甜水茶上来。王华慢慢品过,等候一会儿,马文升方回来。这二人,一个满腹郁闷,一个忧心太子,都无心寒暄,当下就进入正题。王华便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将出来。听得马文升的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王华面对这位德高望重的儒臣,吐露了自己的担忧:“老尚书,太子好骑射,轻孔孟,如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马文升点点头道:“德辉所言甚是,只是,圣上与我等耳提面命皆是圣贤之道,殿下何故如此?” 王华一怔:“这也是我万般不解之处。殿下年纪尚幼,如无人教唆,怎会如此。” 马文升沉吟片刻:“东宫之中,现得宠的宦官有几人?” 王华想了想道:“现共有八人,分是刘瑾、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和张永。是了,这群国之腐蛀,日夜想些新玩意儿引诱殿下玩乐。想必是我们再三劝谏太子惹得他们不满,这才在殿下面前进谗言,让殿下疏远文臣!” 明时围绕着权力,文臣与宦官多年来几乎展开的是殊死搏斗,鲜有文臣没有在宦官手下吃过亏。坐在这里的马文升甚至曾被太监逼得下了狱。那还是宪宗年间的事了,太监汪直为排挤马文升,在宪宗弘治帝面前诬陷他行事乖僻,擅自禁止边人买卖农具,以致边人叛乱。[1] 宪宗就将马文升捕入诏狱,贬去戍守重庆卫。直到汪直被免职后,他才恢复官职。有这样经历的他,自然也对这些盗皇家之威福,谋一己之私利的太监深恶痛绝。 他道:“必是如此。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我现在就写一封奏折,稍后便上本弹劾这八个宦竖,还请德辉帮忙斧正。唉,宫中有奸宦作祟,文臣之中还有焦芳这样的败类,实在让老夫……” 王华忙道:“斧正不敢当,只是我也愿与老尚书一道,为国尽忠。您刚刚提及焦侍郎,他又是怎么……” 马文升浓眉皱起:“你道老夫为何早朝过后又入宫一趟,就是为着他,他竟因收受贿赂,在刑部与吏部四处钻营,希望替池州府梅龙县令将一桩命案掩过去!他还真是手眼通天,若非偶然得到消息,老夫也险些被他瞒了过去。老夫已然年迈,虽无力将其绳之以法,但其若将手伸入吏部来,老夫就算只有一口气也要弹劾他!” 王华听罢感佩不已,对焦芳同样也是义愤填膺。马文升摆摆手道:“圣上英明,自有公断,咱们还是看看太子这边要如何规劝吧。” 王华点点头,两人都是饱学之事,才华横溢,不多时便写出一篇奏疏来,立时递进了宫门。而即将被批评的太子朱厚照,对此事全然不知情,尚在校场忙得热火朝天呢。 校场的尽头整整齐齐列着七个熊皮靶,朱厚照挽着一把牛角金桃皮弓,三个小太监各抱着一袋箭候在他身后。朱厚照站在原地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