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道:“喝口水吧,你嗓子都快哑了。” 周景元这才想起自己一晚上没喝水。顾不上讲究,他从桌上取了两只一次性纸杯,拿保温壶里的水涮了涮,倒了两杯,一杯端给梁昳。另一杯刚捧起来,就被刚添了新蜡回来的周景星截了去。 周景元少有被人算计的时刻,换作往日早就跳脚了。他扫一眼周景星,见她进进出出一晚上,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也懒得计较了,伸手再添一杯,却是递给了她身后的余田。 “你喝口热水回去睡一觉吧,等到天亮再通知余家人。爷爷那儿……”这个“爷爷”指的是余田的爷爷、余书荔的远房堂弟,周景元认认真真想了想,道,“要是估摸着他老人家受不住,就瞒下来吧。” 余田心下大致有了决断。只是,他今晚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看见周景星偷偷擦眼泪了,实在不想留她一个人在这儿伤心。 他端着水,一面吹,一面小口小口地喝着,没说走,也没说留。 周景星看他一眼:“喝完就早点回去吧。”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倒也不是强装镇定,而是,“后面多的是需要你跑前跑后的事。” 余田“嗯”一声,应下她。 周景元瞥他一眼:“看来还是二姐的话好使。” “没……”余田否认也不是,承认更不敢,慌里慌张地放下杯子,说一会儿就回来。 梁昳看着余田的背影和悄悄红了的耳朵,有意帮忙打圆场,却不料有人先她一步开了口。 “听姐姐的话不应该吗?”周景星斜了周景元一眼,不满道:“难道只能任你差遣?” 终于喝上口热水的周景元瞥一眼周景星哭红的眼睛,主动示弱:“不敢。” 余书荔心善、待人和气,是远近闻名的好脾气,一直以来都非常受人尊敬。天渐渐擦亮,远亲近邻得了消息陆陆续续打来电话、发来消息。在接待室休息的周家人醒过来,准备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 章芩最先起身往灵堂走,跨过一道小门,她看见景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景元跪在火盆前烧纸,旁边陪着他一道的是梁昳。 章芩怕吵醒景星,放轻了脚步,悄悄走近些。 只见景元先引燃的那叠纸钱没有充分燃烧,剩下一大半就熄了火。景元拨打火机又点燃一叠,捏卷着去戳没燃的那堆。 梁昳急忙拦下他:“别搅!搅散了就收不到了。” “嘁——”周景元偏头看她,小声道,“懂的还不少。” 话虽这样说,心底却是被熨得舒舒服服的。无他,因为梁昳肯在他亲人事上较真儿。 梁昳见他不再乱动,又往火里添了些。她静静看着火一点点蔓延到新的纸钱上,青烟腾腾升起。 周景元停了手里的动作,从烟雾中,眯缝着眼去瞧人——素净清丽的一张脸,火星在眼眸中闪动,她微垂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俗礼繁复琐碎,周景元能耐烦履行,为的是奶奶。而梁昳,舞台上如仙如谪般的人,为一面之缘的老人,跪在圆黄的蒲团上,虔诚肃穆,全的是他的拳拳孝心。 周景元一直看着她的侧脸,连呼吸都放轻放缓,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直到章芩的脚步声来到跟前,周景元才收回视线。他抬头,亦看懂了章芩眼中的动容。 “梁老师来了。”章芩小声地跟人打招呼。 梁昳被周景元拉起来,朝她颔首:“阿姨。” “谢谢你来。”章芩温声道,“累坏了吧?” 梁昳轻轻摇头:“我什么也没做。” “一会儿就有人要来了,你带梁老师去休息休息。”章芩朝周景元吩咐。 正说着,殡仪馆负责供食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将昨夜供奉的饭食和水果撤下,换上今日新鲜的。饭食被端走后,在供台摆过的苹果和橘子被留了下来。 章芩顺手拣了个小橘子,递给梁昳。 梁昳刚伸出手,周景元就挡住了妈妈的胳膊,说:“别给她了。”他知道,老年人都爱给小辈儿塞供果,但梁昳应该是不习惯的。 梁昳双手接过来,道一声谢,把橘子握在了手里。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