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炽风炎酷,焦沙烂石,大地受着穹顶火炉的炙烤,满城蝉声鼓噪。 翠色转浓,娇花不胜柔弱,烈光炙着肌肤,人们轻薄的衣衫下流汗正滂沱,现而今进入了最难熬的苦热时节。 天一热,干什么都无精打采,乏力得很。 耗费一上午的时光,紫瑜批阅了三本公函,记不清中途多少次撑不住困意席卷,恹恹搁了笔,伏案枕袖。 炎烈气温所带来的窒闷使她睡得并不踏实,英眉微蹙,鼻尖沁出汗滴,香腮红艳,喉头轻吞咽了一下,长睫撩起,朦胧目光聚上案前的螺钿葵形黑漆盒,转而移了眼神,望向珠帘外的一袭苍色衫袍。 静悄悄的书房内矗立了一人,倾身提出铜冰鉴中存置的琉璃壶,玄中蕴红的乌梅饮盛在剔透的壶中,萦绕丝丝凉气,长指捏着琉璃盏晃了晃红玛瑙似的饮子,启齿缓缓喝下。 光瞧着好看的手型与饮子颜色,便让人口舌生津,眼神又落在俊朗侧颜,如水的眸子漾漾生澜,喉间一动,她道:“爷也要喝。” 绵软微哑的嗓音钻进耳中,引得展灼华顿住手头动作,抬目瞧来。 一张睡意未褪的脸蛋泛着绯红,眉梢眼角卸去了昔日一贯的凌厉张扬,蕴了水泽的眼看向他。眸光清澈分明,姣好的身姿着了坦领襦裙,领口本就大露得多,又因闷热解了两颗扣子露出里头的薄纱。 只瞧一眼,他便收回了视线,摩挲着沁凉盏壁,明明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无端勾缠得人心坎子酥颤。 背后,一只手绕上来夺了他的琉璃盏,神思乍归位,目光追随到紫瑜捧着啜饮的盏子,面上有点迟疑,两人同用一盏…… 解了渴,紫瑜精神不少,绕回书案打开了螺钿葵形黑漆盒,一愣,“孙记的糖蟹?” 敢情他一大早出府是去孙记排队。 她爱食这家糖蟹,每每会唤人去买,可孙记主人脾性古怪,不止规限每日售卖的数量,要瞧着人不顺眼也一概不卖。 这般猖狂的性子一传十十传百,生意不仅未一落千丈反倒吸引了一茬接一茬慕名购蟹的人,有时排上一整日都不见得买到。 他应是费了不少周折。 “今夏苦闷难捱,本就惹人身子骨不爽利,倘若再没什么胃口,岂不耗虚了身子,吃些糖蟹尝一尝鲜滋味开开胃。” 因着连日燥热逼人,紫瑜没胃口进馔食都瘦了一圈,脸颊渐显尖瘦轮廓,盈盈一握的柳腰更是纤瘦,面色透出两分怏怏无力的弱态,干什么事也没精神,再这样下去身子骨迟早吃不消。 她爱食糖蟹,兴许吃了便能好转,展灼华如是想。 可观她兴奋后继而踌躇的面容,不禁生惑。 “莫非有何不妥?” 紫瑜愁容不展,面对案头上小山高囤积起的公函,黯然幽叹:“一看这些未批阅的公函便没了心情食蟹。” 托阿耶贵为武林盟主的福,各门各派每月按时递送公函,阿耶却懒得批阅。 自然而然俱堆上她的案头,逼不得已承了个代批的费脑活计,学文人似的埋首笔墨,委实心累得很。 瞧见她满目苦大仇深的幽怨之色,展灼华失笑:“吾将公函念与汝听,汝思量回复,吾代笔,可行否。” “好主意!” 正不耐批阅,来个人代笔省时省力还能吃蟹,很是衬她心意。 取了案头上一册公函,展灼华翻开后沉了眸色。 上面无虚伪客套的言辞,言简意赅列出一行龙蛇落笔极其洒脱的墨迹,任是三匹野驹都拉不回此行比狂草更狂的字,费尽周章才辨出内容。 “老弟啊,我娶亲哩,快来喝喜酒,落款是……” 展灼华瞥了眼潦草字迹,狠狠拧眉,写的什么玩意儿? “盐帮程帮主。”紫瑜眼风轻瞥,握着金剪‘咔嚓’剪断蟹螯,换了长签子去勾蟹螯中的肉,“算来是纳了第十九房妾侍。”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