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拦在她身前的,便是眼前这人。 她被人拦住,眼睁睁看着鉴妖司的异士带走了父亲。父亲对通妖的指控十分意外,却没有慌乱,他征战沙场二十年,斩妖除魔无数,问心无愧,也不怕去鉴妖司走一趟。 那时奉命来带走高襄王的,是时任鉴妖司少卿的祁桓。他身着银灰色的官服,拦在姜洄身前,令左右之人放开对她的桎梏。 “郡主何必做无谓之争?你一人难道可以反抗数十名异士?徒劳无功,不过多增一条抗命的罪名。”祁桓的声音淡漠而冷酷,有理却无情。 姜洄一巴掌甩到他脸上,他不知是没有准备还是无意反抗,直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众人才震愕地看向两人。 一时之间四下无声。 “走狗。”姜洄憎恨鄙夷地看着祁桓。 祁桓眼神黯了一下,苍白清俊的面容浮起淡淡的红晕。 但他没有动怒,声音依旧不兴波澜。 “郡主放心,鉴妖司中无枉死之人,高襄王若是无辜,自然能平安归来。” 姜洄心里也明白,她肉体凡胎,根本对抗不了鉴妖司的异士,那一番无谓的挣扎只是让人看了笑话。 鉴妖司只带走了高襄王,将她软禁在王府之中,已是陛下开了恩。 她自然是相信父亲无辜,却不敢信鉴妖司清白。在府中那半个月,她想尽办法传消息出去,向昔日好友求助,帮忙打探消息。但往日与她交好的朋友无一不闭门谢客,断绝往来。 直到半个月后,她终于等到父亲的消息,然而却是父亲畏罪越狱,被诛杀身亡的噩耗。 那是高襄王府最黑暗的一段日子,各种辱骂与谣言如万箭穿心向她而来。 “高襄王就是有意放任妖族肆虐,这才有他用武之地。” “假借除妖之名,招揽能人异士为己用,烈风营早成了他的私军了。” “当年陛下于丰沮玉门封禅,却被妖王围困,七十二路诸侯不敢救援,唯有当时的姜晟率烈风营英勇救驾,这才被封唯一的王,高襄王忠勇无双,怎么可能叛变!” “陛下封禅部署周密,怎会被妖族知晓?烈风营又怎会那么凑巧赶到?恐怕是自导自演的救驾吧……” 同样的一件事,在众人口中可黑可白,可让你荣耀满门,也能让你万劫不复。 无心之语,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便成了亲妖的证据。忠君之事,被肆意歪曲,也成了别有用心的阴谋。而那些她以为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也在她落难之时落井下石,巴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 可笑的是,一个月后,鉴妖司上书帝烨,罗列种种证据,证明高襄王是被冤枉的。 “烈风营副将俆照受妖族指使,捏造证据,诬陷高襄王。” “俆照煽动烈风营异士,从鉴妖司劫走高襄王。” “俆照趁双方交手混乱之际,暗杀高襄王。” 消息一出,帝烨震怒,满朝皆惊。 烈风营竟被妖族渗透,高襄王一生忠烈英勇,却落得如此下场。 奈何人死不能复生,能得到的唯有风光大葬。 玉京的风向一日三变,姜洄几番浮浮沉沉,似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了,亲友皆散,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抱着父亲的灵位,冷眼对着堆满王府的赏赐与补偿。 世间再无高襄王,却多了个横行无忌的高襄王姬。 那些欺辱过她的,污蔑过父亲的,她一个都没有放过。手中的琅玉鞭是十岁生辰之时父亲所赠的法器,她便见一个抽一个,打得那些人跪地求饶,见她便躲。 但那些人她也只是打个皮肉之痛,真正让她动了杀心的,便是祁桓。 ——鉴妖司没有枉死之人。 这话她后来才听明白,明白为何父亲是死在玉京荒郊。 因为祁桓知道高襄王是无辜的,却又必须杀他。 他找不到高襄王的罪证,便为他量身打造了一条越狱之罪。 俆照当真通妖了吗? 俆照当真杀了高襄王吗? 那些都不重要,俆照只是太宰蔡雍用来清洗烈风营的借口罢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