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事情真是奇怪。 离开罗刹山和海边之后,温度就陡然降了下来,或许是因为薛师兄的速度太快了点,而外面正常的季节是冬天。 江晚被他牵着手,风声呼呼的从她耳边刮过去。 她的手脚发麻,脑子里还在自动回放刚才的血腥场景,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只是走了走神,瞬息千里,然后就降落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小镇。 薛怀朔扔了锭金子给旅店柜台,现在正是淡季,又已经深夜了,人少得可怜,雪下得那么大,让人感觉这家装潢精美的旅店入不敷出、亏损严重,下一秒就要原地倒闭。 进了浴室,在明亮的灯烛下,江晚才察觉到自己师兄的疲态已经很明显了。 他屠灭混元内门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疲惫。 江晚想到这一句,忽然心里跳了一下,她反应过来:不是师兄那个时候不疲惫,而是那时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他可以把这份疲惫光明正大地告诉她的份上。 “不进来吗?”薛怀朔打开浴室的门,问她。 他们本来就站的很近,他这么一转身,江晚和他几乎没有距离,她这时才看清师兄穿的那件黑色袍服。 江晚垂在身侧的手指在抖,鲜血的气息太浓重了,他简直是穿着件血衣,只是因为黑色不显眼,看不出来罢了。 浴室里的砖是苏杭烧造的澄泥砖,因为叩之仿佛金石相击,又叫“金石砖”,颜色暗沉沉的,但是踩上去并不觉得滑,有一种莫名的厚重感。 浴室的水池里满是水雾,案上也有一些,但不厚,隐隐约约看得清人影。 她小跑着跟上,帮忙脱了他的外套,回身不知放到哪里去好,正暗自心惊手上衣袍被血浸染得如此沉重,忽然听见薛师兄在喊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脱光了,半沉在水里,好看的肩颈和锁骨都露在热气腾腾的水面上,原本一丝不苟束着子午冠的头发解开来,散在背后。因为头发上也有血,江晚看见他背后有丝丝缕缕的红色一点点淡开。 他对着她张开了手,神情疲惫,声音微微发哑:“平章,过来,我抱抱你。” 江晚将手里抱着的那件血衣放在一边,毫不犹豫地顺着步阶走下了水池,因为水的浮力,她原本穿的大袖衫立刻浮了起来,顺着水的波纹一荡一荡的。 那是一件飞燕草蓝的襦裙,蓝色极为浅淡,被水打湿后紧贴在皮肤上,刺绣虽然是烫金的,但是因为大都隐蔽在裙角袖间,并不使人觉得张扬,如今粘在她的皮肤上,反而给人一股隐隐的奢丽感。 ……那种让人联想到垂落纱帐、女子簪钗与玉枕相击的奢丽感。 水有点烫。 这是江晚的第一个想法。 接着她就被抱住了。 师兄很用力地在抱她。 他身上依旧是令人安心的苦橙叶气息,江晚身上的纱裙都有隐隐往上飘的趋势,所以她感觉到了薛师兄穿着的下着飘起来,在她的小腿上亲密地蹭了蹭。 原来没脱光啊…… 她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别的情绪,伸出手环抱他的背部,像哄小孩子一样在他背上拍了拍。 薛师兄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大约觉得她鬓角散下的细碎头发有点多,用脸在她耳前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江晚要配合他的姿势,必须得仰着头,于是她就一直仰着头看水面的冉冉白雾往上升,窗外的雪下得很大,悄无声息的。她想,来的时候外面还刮着寒风,但是这个充满热气和薄雾的房间已经把一切都隔绝在外了。 她察觉到自己后颈上有轻轻的气息打上来,节奏鲜明。她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师兄的呼吸,而且吸气明显比呼气重。 他在闻她身上的味道。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一直在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师兄,”她说:“你很累吗?” “还好。”薛怀朔说:“这样以后他们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江晚:“……”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