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过松枝柏叶,送来湿润清新的泥土味,偶尔听得啪嗒几响,是锦鲤跃出水面。江蓠循着远处的灯火往西面走,幸亏那些悬梁刺股的学生还在夜读,不然她可没法凭着微弱的星光摸到号舍。她决定回房就洗漱睡觉,明早在房里吃糕点,等到巳时差一刻就去辟雍大殿参加春考…… 这是她一步步争取到的机会,可不能浪费,要确保万无一失! 耳畔的读书声渐渐清晰,她打着哈欠踏进院子,抽出钥匙开门,转了两下,手腕一僵,斜目瞟去,右边檐下霍然多出个幽灵般的人影,差点把她吓得跳起来。 “夫人别怕!” 暗卫现身的同时,那书僮模样的人也开了口,肩上停着一只鸽子,“小的是世子在国子监的近卫,他有急事需夫人帮忙。” 和薛湛分开只过了一个时辰不到,江蓠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活儿扔给她干,以他的性子,知道她明天考试,若不是极重要的事,绝不会把她叫回来。 她挥手让暗卫退下,上前捉了那鸽子,对着灯笼一看银脚环,和今晚在桑芦庵的信鸽是一个样式的,只是刻字不同。书僮展开字条,上面短短的字迹非常潦草,用指头一抹,带下点墨色: 【江夫人寅前归伴凤驾湛顿首】 江蓠一看“凤驾”二字,惊问道:“小侯爷这么神速,已将人救出来了?” “小的只负责传信,别的不知。” 她深吸一口气。 他都顿首了。 ……看来今晚别想睡了。 既已答应了人家,那就要做到,江蓠连屋子都来不及进,行色匆匆地跟著书僮出了国子监西门。马匹已然备好,江蓠看到丹枫,更是诧异,有必要这么赶吗? 她踩着马镫翻上银鞍,拍了拍马脖子,“咱们走,你主子怕是分身乏术了。” 丹枫好像知道事态紧急,回头望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抱歉的意思,打了个响鼻,撒开四蹄朝来路奔去。 国子监离靖武侯府很近,一条大路往南走,没几刻就到了后门,有个脸生的侍卫在门首接应,放了马入内。 丹枫追着清越哨音,避开灯火从竹林间穿行而过,江蓠眼前漆黑,待前方漏出一丝光,再定睛看去,已是薛白露住的秋水苑了。 十来个侍女在院中忙碌地扫洒布置,有的抬水桶,有的捧衣物,药气熏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生孩子。一人站在月洞门下,把唇间的竹哨一吐,招手喊道: “这里!” 江蓠松开缰绳下马,气喘吁吁地拍了拍丹枫的脖子。一盏琉璃灯塞到她手中,银辉照亮了薛白露紧张而期盼的脸。 “你哥都跟你说了?”江蓠开门见山地问。 薛白露凝重地点点头,“你去朔州的时候他就同我讲了七七八八,这事儿……真叫人难以相信。” 她叹了口气,眸中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我原本睡了,侍女一接到飞鸽传书,就把我叫了起来。哥哥让我接母亲在这儿休息整顿,派人围了云间小筑,知道母亲要回来的人没几个,眼下我要领医师去父亲那边守着,这里就交给你了。下人都信得过,他们一直到后日子时都不会踏出明水苑半步,你拿着我的牌子,可以使唤府卫。” 薛白露抬起江蓠的手腕,把刻字的玉牌套上去,眼圈一红,“岘玉姐姐,我很想快点见到母亲,但人家都说‘欲速则不达’,我一急就容易出岔子,只能先忍一忍了。哥哥说最好的机会就是明天,还说见了母亲你就知道该怎么做,我不懂他的意思,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听就明白了。虽然我不懂,但我猜是要出大事,假扮皇亲是得凌迟处死的,那个假货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定会召集她的人来个鱼死网破。我诚心叫你一声姐姐,你千万别让母亲再受伤。” 听了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江蓠把“我也不懂”四个字吞了下去,安慰她:“我等大长公主殿下回府,许是她有安排。殿下既然回了家,我就将她看得牢牢的,等候爷醒了再让他们夫妻团聚,你放心去吧。” 目送薛白露匆匆离开后,她站在满地交错的灯影里,指甲下意识刮着墙皮,忽地“嘶”了声,在月洞门上拍了一掌。 ……差点忘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