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蝼蚁,没有人能撼动他一步,甚至近不了他的身。 那是他的父亲。 秦临手都在颤抖,他长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钻入他的鼻端,激起了他血管里的躁动与兴奋。 他扔掉了手中长剑,“铮”的一声。 一旁的士兵被他倾下身给勾了过来,秦临夺过他手里的长弓,两根指头拈起一根箭的箭尾。 开弓、搭箭、对准,行如流水,一气呵成。 挽雕弓如满月。 这一套动作秦临从小到大做过不知道多少回,由秦大将军亲手所授,早就练成了百无一失,箭无虚发的本领。 天底下没有他射不中的目标。 秦临一只眼睛眯起,另一只眼睛瞄准远方,箭尖对准了那穿着龙鳞盔甲的男人,看着他浴血奋战,将背影暴露给自己。 只要秦临这一箭出去,秦章必死无疑。 秦临清瘦的腕骨,轻轻地颤抖,面无表情地凝望着那个人。 他想到了幼时,妹妹出生,父亲将妹妹抱到自己怀里,叮嘱自己一辈子好好待妹妹;想起少时,他手把手教自己搭弓御马;想起第一次上猎场,他扇了秦临一巴掌,逼着秦临猎杀猎物...... 秦临永远记得死在自己第一只猎物,那是一只漂亮的白鹿,头上的角瑰丽而壮美。 鹿死去时惨烈的景象历历在目,秦临眼前血色模糊。 记忆中的人逐渐与眼前人的影子合二为一,那人转过身来,正面对向了秦临。 秦临纤长的眼睫抖颤,眼底湿润,喉结上下的哽咽。 那一支箭从弓上射了出去,“嗖”的一声,伴随着隐约的箭鸣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秦章仍然在奋勇杀敌,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到了几丈远外,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的小儿子。 他看到秦临的张了张口,轻轻地唤他“阿耶”。 两行浊泪从秦章眼中流下。 那一支飞来的箭,带动箭四周的空气涌动,如一颗流星飞过天际。 箭尖不偏不倚刺中秦章的左脖颈,让他的身子摇摇晃晃,从马上坠落,轰然一声,似流星坠落,倒在了草丛之中。 血水从他左肩膀和脖颈交界之处流了出来,星星点点,染红地上的草叶。 秦章身受重伤,手捂着流血的肩头,蜷缩在地上,剧烈地抖动身子。 秦临仰天,闭上眼睛。 天地间草木飘摇,长风飘荡,万马齐喑,四下所有的士兵都沉默了下去。 秦临握着弓的手抑制不住地痉挛,心房急剧地收缩,呼吸困难,他强自压下心中的悲痛,扬起声,道:“渡江!给我踏平这山头!” 秦临跳下马,转身眺望那岌岌可危的凤凰台。 凤凰台下,热浪翻涌。 “报!报——” 燕贺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听到禀报声,转头见士兵策马前来。 “报!燕世子,不好了!秦大将军被齐军给俘虏了!” 这样的消息对于靖州军,无异于是一个霹雳炸开。 秦大将军被俘虏,相当于主心骨没了,那胜利的天平,很可能就要向对面倾斜了。 燕贺咬牙切齿,无法坐视这样局面。 身后的士兵队伍里爆发出一阵骚乱,燕贺心头大震,不得不回头组织纪律,继续派士兵前去凤凰台救火。 “快救火!娘娘还在凤凰台上!” 一部分士兵正在奋力地舀水扑救火势,可他们舀起的那点水,在滔天的火海面前,无异于是杯水车薪。 火扑灭了又升腾来,生生不息。 士兵们害怕被火浪波及,一个个丢下舀水的器具,各自逃散开来。 燕贺阻止不了他们的离去,只能焦急地凝望着。 终于江岸边一阵猛浪拍来,浇灭了凤凰台下大片的火苗。 燕贺看准时机,策马过去,却在靠近时,眼睛微微睁大,他看清了凤凰台上秦瑶的动作—— 秦瑶竟然在点燃火把,给齐军照亮前行的路。 燕贺血气上涌,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高台之上,楼台崩塌。 秦瑶立在高台边缘,栏杆上的木条已经全部烧光,坠入了江水之中。 她已经没有退路,身后的大火将整个楼阁笼罩,升起熊熊的浓烟。 火光燃烧,正在向她涌来,快要将她吞噬。 她身后脚下便是湍流不息的江水。 秦瑶曾不止一次丈量过凤凰台的高度,若是从这里跳下去,或许还有一寸生机,可是秦瑶不敢跳,她实在害怕。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