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张氏一年里八九个月都得住在西屋,宋慧娟一推门就能瞧见人,哪里是几个月的工夫? 也许是因着这般,第二年年关俞咏秋没带着孩子回来过年,陈明守打了电话来说外头忙他们脱不开身,等十五再回来。 满心盼着他们回来的宋慧娟听到她大儿亲口这样跟她说,脸上的笑就僵住了,却还是下意识的维持着,对那边的孩子说,“忙就别回来了,怪折腾的,忙也别忘了好好吃饭……” 能想到的宋慧娟都唠叨了一遍,等手里的电话没了声响,宋慧娟脸上的笑还是勉强维持着,和老贾说了几句,将钱掏给她,转过身时那脸上的笑才终于是再也端不住了。 一脚深一脚浅的回了院子,她这时还没想到是因着什么,可心里的失落是瞒不过去的。 陈明安见了她娘没精打采的模样,与方才去接电话的欢喜截然不同,她便问,“大哥说啥了?” 宋慧娟撑着劲儿坐在灶下,默默拿起一根树枝子往灶里塞,轻声说,“年关他俩忙,等十五再带毛毛回来。” 陈明安听罢先问,“大哥说的?” 宋慧娟没应,陈明安随即又问,“就这么说的?” 宋慧娟只点了点头,仍没说话。 陈明安便明白她娘眼下这般失落的缘故了,她一听就知道这是借口罢了,也只有她娘不明白。 到了夜里吃过饭,宋慧娟把明守来的信儿也跟陈庚望说了,可陈庚望听了直接就瞪眼,二话不说就蹬了明宁给他端进来的洗脚盆,披上袄就出了屋,那门被他推得咯咯直响。 宋慧娟不免摇头叹气,弯了腰把那盆端了起来,她不晓得他生这么大气是为何,孩子事多不回来,作爹娘的还不得体谅,哪还能跟孩子生气? 坐在灶屋洗脚的陈明安自然看见了那怒气冲冲走出院子的她爹,见她娘来,便擦了擦脚起身问,“您跟爹说了?” 宋慧娟坐到案桌前的那张长凳子上,也是为难,“不跟他说能成吗?前几天赶集还专门给毛毛买的小鼓。” 陈明安知道她娘还是不明白,干脆就直接说了,“爹又不是生您的气,要说也是他自己办的事儿,嫂子不愿意回来他不也是只能干生气。” 宋慧娟这会儿才听明白她的意思,莫不成这是咏秋的意思,可她还是没全然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咋这样说哩?这几天忙,再说等十五还回来哩。” “您忘了?”陈明安坐在了她娘身边,细细跟她说,“哪个学校不放假哩?不说咱这儿的小学,就是大学,这可是过年,大哥就算是今年才调得学校,可到底也是老师,学生过年不回家?十五回来不得当天回?” 陈明守今年伏假来过信儿,调了新学校还是当老师,俞咏秋同他原本也是一个学校的,现在成了俩学校,这事儿宋慧娟还记得。 眼下听明安讲完,宋慧娟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陈庚望那样生气,他是知道这个理儿的,一听就知道了。 “还不是爹办的事儿?”陈明安可不想她娘再难受,“去年我就说了,那西头该住随便住,不知道爹是咋想的,非得教人住西屋,嫂子咋还会愿意哩?去年那是回来了才知道没办法,今年人家就不愿意回来,他能啥法儿?” 宋慧娟这时才明白缘由,可家里这个样子儿媳妇不愿意回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去年她就担心,原以为这事过去了,可今年人直接不回来了,她也没法子。 至于陈庚望,他也只能生闷气,儿媳妇不愿意回来他也真没办法。 夜里宋慧娟睡不下,那靠窗小圆木床上的陈庚望哪里又能睡得下? 明守不回来过年,瞒也不瞒不住,进了腊月廿九,人还没见影儿,便有人问,“明守哩?今年不回来了?” 陈庚望听见这话就生气,可面上还是得装作无事,那蹩脚的借口让他为难,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撑在面子自己给人圆场,“这几天回不来,等十五回。” 陈家沟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内里缘由的,即使能猜到也不会不给陈庚望面子,孟春燕知道明守不回来的消息后,也不避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张氏,直接就跟陈庚良说,“你往后可别干这事儿,以后还指着人给你养老哩。” 陈庚良听了闷头不作声,孟春燕该唠叨还唠叨,直道东头的那座小院今年可是不好过了。 事实亦是如此,家里少了个人,这年就过得少了滋味儿,宋慧娟面上不说,心里还是难受的,她盼了一整年,还是没把人盼回来,可她也怪不了儿媳妇,即使那屋子已经腾出来了,她又专门收拾了一遍,可说到底人家不愿意也是正常。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