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缇卫赴命:“江南商贾薛氏已至。” 华滟长长吐了一口气, 曾经清越无比的声音,也柔软了许多。她咳嗽了两声:“请到花厅罢。” * 菱格花窗前日影移动,枝叶绰绰。 华滟坐在窗前梳妆。 濯冰捉住她一缕头发, 持了细齿密梳从头梳到尾,慢慢梳得柔光水滑。 她道:“殿下总算是放心了罢?” 华滟扬眉一笑,叹道:“说不上放心。” 濯冰奇道:“那薛简不是应和了丁承悦的话吗?” 华滟道:“薛简虽是江南人,但他入京也有月余了,要真说起来对江南疫病的了解,恐怕还不如丁承悦多。倒是缇卫那边有新报上来的消息。” 濯冰笑道:“是掌印公公派人送来的?” “你背后这样叫他, 被他听见了恐怕又要来我面前告状。” 濯冰语气中含了几分讥诮:“掌印大监的威严自然是奴婢一个小小女使不敢冒犯的, 只是殿下提拔他上去,他除了为殿下传递消息,日常见了我们长兴府人, 一点面子都不留……前倨后恭!” “好了。”华滟打断了她的话, 淡淡道:“他身在其位也是不得已,再说我也只是在皇兄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真正能坐稳那个位子还是靠他自己的本事。” “昨日见了薛简,今朝南下江南密探的缇卫也回来了,那姜劼奏折上将江南疫病情况说得怵目惊心严峻非常,实际上却只封了几个小城, 官府调动常平仓和大批药材后,疫病已被控制住了。他那般描述, 是在哭穷呐。” “哭穷?”濯冰不解。 华滟取来敷面的脂膏, 不要别人服侍自己动手, 用染了丹蔻的小指指甲挑出一点黄豆大小的膏体, 再用指头点了,均匀地抹在柔嫩脸上。方才吸食芙蓉膏时的绯红脸色已经褪去, 白到透明的面容上因这一点脂膏的妆点,微微恢复了一些血色。 只听得她幽幽笑道:“姜劼盘踞两浙多年,身领浙东、浙西两道节度使,在他眼里,两浙只怕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上表朝廷求援,一方面是装装样子,另一方面,就是贪图朝廷拨给地方赈灾的粮草!如今地方坐大,朝廷反而拿这些节度使没办法,我华氏百年基业,危如累卵……” 濯冰听得默然。 只是手上动作愈发快了。结发髻,插步摇,描眉点唇,不一会儿,一位盛装的妙龄女郎便出现在铜镜中,鸦鬓雪肤,眉心一枚花钿,风流旖旎。 华滟凝视了镜中人片刻,忽然起身:“走吧,别叫皇姑等得太久。” 今日,广德大长公主突然莅临。 * 广德大长公主还是从前的样子,自华滟有记忆起,她仿佛就一直是这样清癯、严肃、一丝不苟的模样。 华滟走近了,唤一声姑母。 二人免不得寒暄片刻。 没等华滟开口问明来意,广德大长公主取出一块令牌放在了桌上。 她神色淡淡的:“听闻你已大好了,这宫务还是交由你来管吧。” 华滟一怔。 低头看去,那分明是宫中的对牌,却不是温齐取走的那一块。 广德大长公主看向她,意味深长:“有些事,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华滟微微一愣,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广德大长公主便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裙摆,双手和握置于膝上,“还有一件喜事,合该告诉你的。” 华滟吃惊,如今这上京,还有什么堪称喜事? 广德大长公主口中虽说着喜事,然后脸色却毫无喜意,只是以她一贯的淡然、寡淡的语气说:“宫中将有小皇子诞生。苏美人有孕了。” 苏美人?可宫中嫔妃,并无一人姓苏啊? 仿佛能猜到华滟的疑问,广德大长公主弯了弯唇,接着道:“苏美人是御书房中伺候皇上笔墨的宫女。皇上幸了她,今日便诊出喜脉来了。内务府便循旧例,赐下美人的封号。” “皇兄……圣躬大安?”华滟忍不住去想,是否皇兄从终日沉迷丹青、炼丹的梦魇里清醒过来,变成她往日熟悉的那个兄长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