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至亲夫妻,今日他们在彼此眼前都将自己最狼狈的样子呈现了出来,温齐也不管什么面子了,大口大口吃着,一时间咀嚼啜饮的声音充斥着室内,也盖过了对面传来细细的簌簌声。 等到他将这盆子光面吃尽了,从碗里抬起头来,就看到对面华滟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异常艳丽的笑来。 “呀!你居然全吃完了!还要吗?我再去下点?” 话里虽有惊讶,但不无高兴。 见她急急忙忙就要支着拐棍起来,温齐忙拉住她的手:“不必了!我饱了,殿……随波,你别再劳累了。你身上还有伤。” 温齐只觉掌中握着的那只手烫得惊人,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华滟微微笑着,向他张开了手心。 凝白细腻的掌中,是一块有如天边红霞凝冻成的椭圆红石。石头平整的那面朝上,刻了几个字。 温齐自小也是被父亲鞭策督促着读完圣人书的,风雅之事也一一涉足过。他认得,这刻的字是古朴优雅的九叠篆,内容是: “一洗人间万事非。” 她眨了眨眼,有些腼腆地笑了:“来不及备礼了,正巧瞧见这石头有些野趣,我就取回来刻了,赠你做个把玩的闲章,如何?” 他沉默。 院内下人虽离去了,但灯火点得通明。她站在他跟前,被他高大的身影挡去了一半的光,一张小巧如莲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露在光亮里。熠熠银辉从窗外照落,如水般泻下,流动的月光映出她有些忐忑不安的脸。 他长时间没有反应。 深深低着头,一张脸隐在黑暗处,教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华滟不免有些沮丧:“……你不喜欢吗?” “不。”话音刚落,就听到他轻轻地说。 随即属于男人的一双大掌包上了她的手,握着摩挲着她指尖细小的伤痕。 “我很欢喜。” ——一洗人间万事非。原来,她对他的期许,竟是这般的弘大。 他,能担的起这份期许吗? “下次不要再亲自动手了。”男人嘴角噙着一丝笑,英挺的眉眼流转着夺目的光彩,靠近了一步,唇几乎贴着她的额发,声音低沉而动听,似在叹息,又似在喟然:“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这时他抛却了平日里伪装地极好的一番恭敬姿态,目光几乎是狂热地、炽烈地注视着眼前几乎要被他身形完全覆盖的女子,一字一句低声道:“我视殿下为琼枝玉叶,合该坐在明台上,不染风霜。” 他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仍然恳切,语气却更谦恭:“我自然欢喜。可,我不愿看到你受伤。” “随波,我温齐今日对天起誓,从今往后,不叫你再受一丝一毫的侵害。如有食言,必令我天打雷劈!” 她没有说话,只是踮起脚来凑上前来,用柔软湿润的唇堵住了他接下来要发的誓。 夜色正浓,月光清朗。 * “公子,刚收到北面的来信。” 顾采文持着封好的密函进来,看到温齐正立在柜前翻找文书,视线落到他腰侧上新添的朱色丝绦上,忽然眉头一皱。 “真是奇了,你竟也留心起打扮了。”顾采文把密函放在长条案上,随口调侃了一句。 他同温齐是自小过命的交情,一路随着他南征北战,转斗千里,这个主公对于他来说既是兄弟又是朋友,自然熟络。 哪知温齐一向不关注这身外事的,今日竟罕见地同他笑了笑,还摘下腰上之物递给他看,面上不无自得之意:“我新得的闲章。” 顾采文大惊失色:“不得了了!你是失了魂还是换了个人!” 要知道以他这位主公的仪表容貌,向来是不愁不得人喜爱的。便是蓬头垢面,走出去别人也会觉他是玉树倚蒹葭——对比之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