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来,青灰色的瓦檐上覆上了厚厚一层霜色。 她更想念团宝,也不知他在庄子上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 正思索着,就见刘全领着几个宫人进来,手里扬着拂尘面上又堆着笑。 还未靠近他就对她笑得脸上都起褶了,直唤她“姑娘,日安啊”。 舒梵正不解他为何突然造访,忽然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小小的身影。 她喜不自胜,紧赶几步上前从宫人手里接过团宝,眸中不觉渗出了眼泪,是喜极而泣的。 团宝看到她也是高兴得不行,趴在她肩头兴奋地嗷嗷叫,小胖手不停挥舞。 刘全叫人将东西放下,又遣散旁人才对她道:“陛下准了,让你将孩子带在身边。” 舒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本就不合规矩,她原本也只是心里埋怨他不让自己出宫,没想到他会这样破例,又想到太后,心里不免惴惴不安。 “当然,为生事端也为了安全起见,将孩子以‘寄福’的名义养在太皇太后身边,但你随时可去太皇太后宫里看望。” 见她还愣怔着,刘全忙道:“还不快谢恩?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舒梵忙福了一福谢恩。 见她没有别的表态,刘全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对姑娘的心思,天地昭昭。姑娘前些年在宫外为何事事顺利,可以开缎庄、置田产?若无陛下暗中庇佑,哪能万事顺遂?” 舒梵心里微震,垂眸不语。 她本就模样俏丽,端方之余不失娇柔明艳,低眉敛目安静地站在那边也是楚楚动人得很。 刘全知她通透,点到即止,也不多说了,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翌日她起早去当值,正遇昨夜大雪,庭院里的积雪足有膝盖那么深。舒梵走得艰难,到了紫宸殿鞋袜都湿了。 皇帝已经下朝,正由随侍的太监换上常服。 回头见了她,她心里一跳,却见他只淡淡扫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去了内殿批阅奏疏。 一上午舒梵只站在一旁替他研墨,低垂着眉眼很是安静。 李玄胤写完一个字,不经意抬眸便瞥见她。 有些日子没见,她似乎又清瘦了一些,下巴尖尖,一张巴掌大小的面孔晶莹白皙,纤腰不堪一握。 他忽然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那时他在掖台清修,听见山林中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便登高望远,在山峰上朝下望去。 他目力极好,一眼就瞧见了一身杏黄色窄袖劲装的小姑娘在林中和丫鬟追逐嬉戏,背上背着个药篓,手里镰刀一挥就准确割下一捧药草。 裤脚束得高高的,露出两截伶仃纤瘦的小腿,却是矫健有力的,奔跑起来像敏捷的小鹿,不刻就消失在了葱郁的山林中。 彼时鲜活明快的她像闯入他晦暗生活里的一缕晨光,是阴暗的墙院里不得多见的明亮。 也让他驻满苔藓的心房上,被瞬息照亮了那么片刻。 那段时间,他受她师父费远照料疗养,又是戴罪幽禁之身,不见外客,唯有她陪伴着他度过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寒暑。 可惜她却不记得他了。 一开始她只是隔着丈远山峦听他吹笛,有一次隔着山林问他:“尊下吹的是什么曲子?”说好听,拍了好久的手,问他是不是京城中人,又说她师父说过,只有京中的贵胄公子才能吹这么好听的曲子。 他没理会她,漠然转身,只留下一地清幽的落叶。 他许久不言,一双湛黑的眸子定定锁着她,叫她一颗心更乱,愈发不敢抬头。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