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必过谦,四年前皇上被立为太子,先生和高仪是立了功的大臣,而你又是皇上的老师。”水墨恒笑道,“先生可别告诉我,你从未想过当首辅?” 怎么没想过?从恩师徐阶任首辅时,就想过。张居正心里说,只是恩师曾谆谆告诫,官场上要懂得隐忍,不仅需要过人的才智,而且需要坚韧的意识。 见张居正沉吟不语,水墨恒知道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一直听闻张居正偏好任用“循吏”,而厌恶“清流”,刚好趁此机会求证,于是又问:“关于循吏与清流,先生如何看?” 谈及政治,张居正本就来劲儿,又能撇开自己想不想当首辅的敏感话题,当即眉飞色舞道:“循吏一词,本为太史公所创,指勤政为民的那些好官儿;而清流者遇事不求变通,一味从书中寻求答案,好名而无实,缺乏一股慷慨任事的干劲儿,又喜欢空发议论,最终无所作为。” “先生高见。”水墨恒赞道,突然话锋一转,“可是,如果没有清流,哪来的循吏?” 张居正一滞。 水墨恒觉得,在“循吏”与“清流”这个问题上,张居正似乎有些偏激,走得远。 其实,这每个问题,问得都有深意。从进来到这会儿,一共问了五个问题—— 昭陵位置如何? 永乐皇帝算得上是一位太平天子吗? 谁堪称太平宰相? 先生可有此志(任宰相)? 关于循吏与清流,先生如何看? 这五个问题寥寥数语,看似简单,实则不好回答,不是评论帝王便是首辅,或是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张居正都举重若轻地说了,至少没有回避。 水墨恒要的就是“信任”,不要因为评论的是帝王或首辅,就不敢言;自己明明很想当首辅,却死皮赖脸说绝没想过。 若是这样,天就会聊死。 虽然张居正没有明确表态自己相当首辅,可也没说不想,只是让水墨恒别瞎说,潜台词很明白。 好了。 礼尚往来。 你信任我,我信任你。 水墨恒打开话匣,悠悠问道:“关于处置老道士的事,先生怎么想?” “起初准备交给三法司,这也是首辅的意思,可古龙回来说,你告诉他千万不可,不知为何?” “交给三法司审理,按司法程序,这个没有错。” “李贵妃想必也高兴。”张居正补充。 水墨恒当即否决:“我看未必。” “为何?” “如果交给三法司,先生觉得会给老道士定什么样的罪?” “惑乱圣主,理应当斩。”张居正斩钉截铁地说。 水墨恒问:“可先帝驾崩之日,内阁文书上怎么诏告天下的?“ “久病不愈……”只说出这四个字,张居正便恍然顿悟,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于是没继续再说下去。而是拿眼神审量水墨恒,代之以惊讶的表情,心底不自觉又闪现出两个字来—— 妖孽!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