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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


   思忖一瞬,容娡披上斗篷,搓着双手,摸黑走出军帐——刚好与端着炭盆走来的佩兰撞了满怀。

    佩兰吓了一大跳,但她眼疾手快,端稳炭盆,敏捷地往旁边侧身让开,一块木炭也没撒。

    瞧清是容娡,她“咦”了一声:“娘子,你怎地这时候起来了?”

    容娡笑道:“火灭了,有些冷。”

    佩兰点点头。

    她避开容娡,俯身捡起了一物,不待容娡看清是什么,便进帐重新点着炭火,转头问她:“娘子要去何处?奴陪您前去。”

    帐外仍在下雪,容娡立在军帐前,被风雪一吹,刚才醒来时,那种强烈想见到谢玹的念头消弭了不少,心里反而多出了些违和的怪异感。

    “不去哪,出来透透气。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佩兰想了想:“卯时,快天亮了。”

    容娡陷入沉思。

    她很清楚,自己一向没心没肺,从来都不是个会被情爱迷惑头脑的人,近来却频频想黏着谢玹,甚至恨不得时时同他黏在一处——这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她站在冷风里,仔细地想了想,忽然捂住心口,心里一咯噔。

    ——情蛊。

    这半年来,各种事层出不穷,她竟一时忘了,谢玹去岁给她喂下情蛊之事!

    情蛊将他们牢牢相系。

    一切反常的迹象,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容娡喉间发涩,心里也愈发沉重,脊背处一寸寸爬上寒意。

    这情蛊最初是用来压制快红尘的毒性,谢玹帮她把快红尘解了后,这蛊一直同她相安无事,她便以为它无害,因而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却是未必。

    不过,她不曾提出解蛊之事,为何谢玹也不曾提到过?

    是如她一样忘在脑后了,还是……

    容娡不敢再深想下去。

    谢玹应该,不会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横了一根刺。

    容娡忧心忡忡的回到帐中,枯坐半晌,勉强压下纷乱的心绪,决定日后寻个时机,好好问一问他。

    眼下战事频繁,民不聊生,谢玹的每个决策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她虽然遇事总先想着自己,但还是能拎得清的,不想在这种时候影响他。

    天还尚早,容娡正要再睡下,军帐外忽然响起低沉的号角鸣声,一群士兵举着火把从军帐前快速走过,在篷布上留下一道道人影。

    容娡心知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把攥紧暗器,警觉地留意着外面。

    没过多久,帐帘被一道裹挟着风雪的身影掀开。几个兵卫举着火把站在门前,火光摇曳,映亮了来人一张神姿高彻的面容。

    见是谢玹,容娡顿时松了一口气。

    谢玹走到她身边,掏出火折子点燃帐中的火把,沉声对她道:“前线战事告急,我得去一趟。”

    他昳丽的眼眸里倒映着粲然的火光,璀璨如星,宛若千金难买的珠玉。

    容娡看得微微走神,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嘴唇动了动:“好。”

    也是在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留意到,谢玹身上穿着玄色轻铠,玄甲的边沿反射着火光,像是鎏了一层金漆。

    她不禁微微出神。

    许是因为初见时的印象,太过深刻,谢玹在容娡心里,始终有种悲悯众生、清心寡欲的刻板形象。

    杀戮血腥的战场,似乎和他沾不上半点干系。

    他合该衣不染尘,高坐神坛上,做他那渊清玉絜的神祇。

    她知道他处尊居显,知道他手握大权、生杀予夺,能够号令千军万马,可对此一向没什么实感。

    直到见到他这身装束。

    见到他换下缓带轻裘,穿上鎏金玄甲,再看向他的面容时,顿时觉得,他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张扬与锐气,多了几分,属于弱冠年岁之人的意气风发。

    她默默的想——

    倘若贺兰寅老贼没有卖国求荣,倘若没有血河之役,天姿灵秀的太子殿下,合该应当是这种意气风发的模样。

    或许,还要再恣意张扬一些。

    头戴十二旒冕,身穿玄服纁裳,居于那最尊贵的位置之上,受万人朝拜、万人敬仰,尊贵无双。

    可若那样,兴许她就不会遇见他了。

    她出神的间隙,谢玹屏退侍从,站到她面前。

    他的玄甲上似乎残留着外面的寒气,泛着幽幽的冷光,使得他一近身,容娡便被寒气激的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床榻深处缩了缩。

    谢玹的眼皮微微向下压了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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