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指明是什么时候,谢玹却一下领悟到她的意思。 他垂着眼眸,静坐如覆雪山巅,半晌,从喉间溢出一声极淡漠的“嗯”。 容娡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喃喃道:“你手心也出了好多冷汗。” 谢玹没再回应。 静默须臾,许是觉得自己待她太冷漠,谢玹略一沉吟,慢慢开口:“害怕的睡不着?” 容娡拽着被衾,有些委屈地呜哼两声:“嗯,害怕。” 轻软的尾音发颤,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撒娇。 又是一阵静默。 谢玹薄唇微抿,将铺好的被褥挪至床榻旁,而后他端方地跪坐于其上,雪白的衣袍随着动作,隐有淡金色烛光流漾,通身圣洁,像是神明降世。 他看着她,眉目间隐有悲悯的神性:“我守在这里,不用怕。” 容娡望着他神姿高砌的脸。 这样近的距离,她能够清晰地看见谢玹眼皮上那颗慈悲的痣,近的她一抬手就能触碰到他。 她裹着被衾,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慢慢点头:“好哦。” 他离她这样近,这样的话,就算明日晨起时,她自床榻上滚下,滚到他怀中,趁机撩拨他,也只能归咎于她睡姿不安稳,并非有意为之,更绝对不是她蓄意要勾引他。 这样一来,就算她与他做了些什么,也算颇为合情合理吧? 容娡以往看话本子时,偶然得知男子晨时会气血浮躁。 她偷偷看向谢玹无情无欲的冷白面庞——暗自琢磨,也不知这人是否亦会如此。 谢玹见她虽应下声,但仍睁着一双潋滟的美目,勾着他看,眼底毫无睡意。 默了一瞬,他眸光微动,没什么情绪地问:“既害怕,为何还要一而再地挡在我身前?” 容娡收回心神,听到他的问话,愣了一下。 她不是只在无奈之下替谢玹挡了一次剑么,怎么在他口中成一而再了? 她心中疑惑,仔细回想一阵,隐约忆起当她摸到谢玹满手是冷汗时,有一阵她似乎是站在他身前的——但,那只是在担心谢玹无法保护她。 她不过是为了以防不备之时,撇下他伺机逃离罢了。 容娡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白皙娇美的面庞在烛光里分外明艳动人。 谢玹既然误解了她的意思…… 那她不如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承下他这个人情。 她将面庞朝他凑近一些,闻着自他身上传来的幽幽冷檀香,红唇微动,嗓音甜软的像是一场绮丽甜蜜的美梦: “为什么挡在你身前……谢玹,我的心意,你至今未明白么?你忘了嘛,我曾经说过的,我可以为你献出我的一切呀。” 烛火忽地跃动两下。 谢玹跪坐在她面前,脊背如松,摇漾的烛光将他挺直的身影投映在容娡身上,像是在她身上缠上一层轻薄的丝网。 他的面庞在浓重的夜色中明灭闪动,琼鼻深目的轮廓越发鲜明挺隽,俊美不似真人,随着烛光的晃动,面容时而漱冰濯雪如谪仙,时而又眉目含情似妖邪。 他眼眸微动,清冷的声线逐字琢磨她的话语:“为我……献出一切么?” “当然!”容娡回答的毫不犹豫,眼眸亮晶晶的,神情坚定,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温柔的甜言蜜语,“哪怕是我的性命!” 嘴上虽这样说着,容娡的心中却颇为得意。 只是说些哄人的漂亮话罢了,动动嘴皮子便能做到,并不会损耗她什么,她惯来擅长此道。 容娡用甜蜜的假话哄骗着他,心中毫无负担,一派轻松。 她怎会傻到那种程度,沉溺于情爱,沉溺到竟连自己的前途与性命都不顾的地步。 谢玹盯着她看,薄唇紧抿,琥珀般的眼眸中似有什么浓黑的情绪在翻涌。 而后他手指微动,不自觉地将腕上缠着的菩提手持拢入掌心,指尖碾过一颗莹润的菩提珠。 他审视着她的神情,辨认着她话语中的真真假假。 “你那时因为什么不舒服呀?”容娡慢慢朝他挪近,仰着一张娇美的小脸,嗓音轻快而甜润,像一只在春暖花开中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的眸中潋滟着水波,似是在同他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话音里带着点不自觉的讨好,“是因为马车在晃嘛?没关系的,谢玹,日后再遇到那种情况,你不必再害怕,姣姣会挡在你身前的!——啊,姣姣是我的乳名,我未曾同你提起过,你应该不知道……” 分明害怕的人是她,她却要说成是他在害怕。 谢玹听到自己胸腔中震出极轻的一声愉悦的哼笑。 他愣了一瞬,克己复礼地轻抿唇角,神情渐渐恢复冷淡。 然而他冷静之后的动作,却是俯身捞起因容娡乱动而垂落在地的被衾。 此时容娡正在发愣。 她不确定方才他那一声,是否是笑了。 这人一贯冷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