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就在离两边距离都差不多的空地上练箭。箭靶也是他自己扛出来的,高矮、胖瘦,都跟一成年人相若,被他挟在腋下轻轻松松带出,放在地上时,却像重锤落地,一砸一个坑。等箭靶放好、弓箭齐备,他就往远处退,一开始就退百步。后来慢慢变成两百步、三百步。到三百步的时候,箭几乎已经是对天发射了,在空中画一条巨大的弧线,然后深深落进箭靶头上,再也拔不出来,只能拿刀子把箭尾斫掉。他也不仅带一只箭靶了,每次出城时身后多牵两匹马,每匹身上再缚一个,等三只箭靶的头和心都插满,再无落箭的缝隙,他便引马回城,左右也不到一个时辰。 那群贼是青州黄巾军,虽然“大贤良师”已经倒了,可很多杀过人舔过血的百姓已经回不去从前的日子,便还在黄巾旗帜下蜂屯蚁聚。所以围攻的贼群里什么人都有,只是仗着人多,真懂射箭的也没几个。初时还有些人围观,又惊又惧,觉得神技非凡;过不几天,也就躺着没人管了。只有潘四娘还盯着。所以等他突然有一天快马加鞭冲出重围的时候,潘四娘把黄巾一扯掉,便追随他跑掉了。 这潘四娘后来请刘基吃酒的时候,已经同太史慈生下了第一个娃,用一只手环在怀里,另一只手给他们张罗上菜倒酒的事。除了刘基,桌上还有近二十位将校士卒。有人喊潘四娘好生歇息,被她一拍脑门,说是以前当黄巾的时候,她能管好小一百人的伙食起居,你们才几个人,算个逑。她生了娃和没生过一样,依然风姿绰约,于是有人叫彩,有人起哄,有人故意驳她。 刘基不是第一次出来和将校们喝私酒,只是觉得他们比平常更喧闹,身上也更臭,像是阴沟洒在了月下,墨色混进了银光。臭是因为他们刚从前线上下来,闹是因为他们都在等一个人回来。那人每次都脱离队伍,每次都孤身犯险,用潘四娘的话说,他一定是跟自家小孩有宿仇,打自生下来以后,就没完没了地主动往鬼门关里撞,一心不想和家里人再见。其实旁人都说,潘四娘的话不太公允,只是因为还没有小孩的时候,他们两人的疯劲不相上下,互相看不出差别。 等他们喝完第一轮浊米酒准备上第二轮的时候,那人终于来了。那就是刘基第一次见到太史慈。 刘基的第一感觉是,那人是卷着一帘血腥气走过来的。他很高,月在背后,投下的影子仿佛能覆满几张桌子。刘基怀疑他正滴着血,但他走得飞快,而且近了看,身上已经包扎完好,换了白布衣,头发也洗过了,湿漉漉散下来。他眼睛亮得像月亮掉了两枚碎块。走到座旁还没坐下,潘四娘给他倒酒,他端三碗敬一桌,端三碗敬一桌,连喝一十二碗。 刘基觉得他的手惊人地长,从这一桌举起酒来,能伸到对面桌跟前。另一个是觉得像他这样喝酒,寻常时其他将士就要闹了,说他抢酒喝。这时候却一团和气,全都在笑,他自己也在笑,仿佛天底下从未遇到过更开心的事情。 十二碗酒下肚,他落了座,终于有人问他:“子义兄,这么高兴,打痛快了?难道又有什么人成功把你伤到了?” 他的嘴咧得更开了,扫视过一双双眼睛,末了叹一口气说:“孙策,孙策,孙策!要是能把他干掉,子义今日就能扬名天下了。” 周围一片哗然,连潘四娘也手上一震,差点把酒壶摔碎。“你、你这……该不会今天就碰上了那个狮儿?” “是,我们今日交过手了,就在神亭。”太史慈往虚空一点,坐那方向的人差点就要站起来,仿佛孙策就在他们身后,引得他大笑,“你们怕什么!他受的伤可不比我轻。” 他从膝旁拿起一个布包,沉沉往桌上一放,说,你们开了看吧! 看那形状,简直像是一颗人头。其他将士还在狐疑,倒是刘基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为他没见过孙策,对他的畏惧也远没有其他人那么深刻。刘基将包袱解开,却露出一只染了血的头盔来。 毫无疑问,刘基闻到的血气鲜猛厚重,既从这只头盔上扑出来,又不止来自于它。 “这就是江东狮儿的兜鍪。那小子不是凡人,才弱冠年纪,打起来生死不顾。看见那块血了吗?那是我的!当时他挟住我的枪杆,我自恃手长,直接抓他头盔,还在相持,他顺势催马逼近,直接拿头来撞,把我头盔都撞裂了,额顶还留了一块伤。这缠斗术,不是野兽怎么想得出来?” 他头上还湿,看不出伤,但潘四娘伸手去摸,却吓得赶紧进屋去寻膏药。太史慈却不介意,随着大家追问,滔滔说着两人搏斗的过程细节、武术章法、拆挡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