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疯掉的安德烈绝不可能做出的事,我深呼吸几次,死死咬住嘴唇,直到下唇几乎被咬烂,满嘴血腥味,才勉强压过被狂喜击中后心脏的疼痛。 泪痕逐渐干涸,我笑起来,轻声说:“小坏蛋。” 那双冰湖般的蓝眼睛望向我,沉静而美丽。 安德烈的疯病,来得凶险,好得也突然。 送去医院做了全套检查,他算得上配合,只是一言不发。我见他每次听医生说话时都要反应半拍,然后慢吞吞动作,忽然福至心灵,试着用法语和他沟通。 安德烈终于回应,我才明白他虽然有了意识,然而除去小时候的事,其他全部不记得。正因如此,中文勉强听得懂,但说得不好,所以不太愿意开口。 直白地说,就是二十五岁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十三四岁的灵魂。 这种结果不算十足的好,可已经使我对命运万分感激。无论如何在朝着彻底痊愈的方向发展,总好过只有生理本能、完全无法沟通的幼儿。 大概是对医院的厌恶深入骨髓,安德烈仍然极其抗拒住院,考虑再三后我还是将他带回了家。 一番折腾已到深夜,小汪开车,安德烈坐在我身旁,回去的路上听我絮絮叨叨介绍了许多现在的情况。他完全不记得我们之后的那些事,记忆里只有小时候见的一面。 从天而降一位哥哥,短时间内亲近起来不太可能,我也没有和这个年纪的他相处过,心里紧张不已。加上许久不讲法语,虽说学的时候下了苦工,重新拾起不算困难,不过没有特别流利,只好祈祷安德烈千万别介意。 他倒没说什么,托着下颌似乎在听,眼睛却时常凝视着窗外。眼睫低垂,神色淡淡,有种矜贵的忧郁感。 我看着他那副模样,顿时忘了嘴里说的是什么,心里也想不清楚:这样有主见有想法的安德烈,和那个无条件亲近我的傻子,哪个更好? 因为我不再说话,安德烈回身看我,仿佛无声询问。 不一样。 和我对视时陌生的眼神,上车后刻意保持的距离,周身难以接近的清冷气质。 每个地方都和我的弟弟不同。 如果他一直停在这个状态怎么办?他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曾经发生了什么,也就永远不会变成那个紧抱着我,许诺要和哥哥一起逃离的安德烈。 “许先生?”小汪将车停好,拉开车门,适时拯救了后排的僵硬气氛,“到家了。” 我猛地回过神:“我先上去……安德烈可以一个人住,我去整理一下客房。” 小汪一脸困惑:“不用,阿姨昨天才来过——” 我落荒而逃。 第225章 我没想好如何面对安德烈,所幸他径直去休息,进入卧室后反手锁上门。 我看到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硬是借着送夜宵的理由敲门进去,旁敲侧击试图询问原因。 安德烈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换了一身睡衣靠在床头看书。他很有礼貌地用法语解释,说希望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而且现在生活可以自理,不必将他当作幼童对待。 我活像个干涉孩子青春期的父母,讪讪地退了出来。尽管他穿着我亲自挑的睡衣,到嘴边的一句“哥哥帮你擦干头发”却说不出口。 在他那儿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我只好转头叫小汪夜里别关房门,如果安德烈有什么也好第一时间回应。 我本来就入睡困难,加上折腾了整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大概因为悬着的心怎么也放不下,心里烦躁不安,于是准备去倒杯水喝。 刚走出几步,余光猛地瞥见厨房里站着一个人。今夜月亮大,没开灯也不至于黑黢黢地把人唬到。 “安德烈?”我一时忘了他如今中文不好,脱口而出道,“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儿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低头站在餐桌边。我走近安德烈身旁,想抬手摸他的头发,到半空又收了回去。 他抬眼看我,忽然将手里的水杯举到我面前,我愣了下:“嗯?” 因为不太能说中文,他直接将杯壁在自己唇边碰了碰,喝了一点水,又递给我。 “给我的吗?”我见他点头,仰头喝了半杯,舒了口气,“谢谢你。” 安德烈只静静地和我对视,淡蔷薇色的嘴唇沾上水珠,别有一番姝艳。 冰凉微甜的水缓解了唇舌的干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