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拿听筒拨楼下电话——内线连通。” “好的。” 麦克利离开后,淮真趴在大窗户上,遥遥望了一下外头海港。也不知那天圣玛利亚号抵港时,是不是也有人在这间屋子这样看着他们。 直至壁炉火焰腾起,房间气温也暖了一些。 淮真这才略显不舍离开窗户,坐在大方桌前,将课本一本本掏出来,决定从英法战争那本开始啃起来。 作为一个从小升国旗,唱反法西斯歌谣长大的社会主义青年,淮真背书时,顺带将课本里出现的每个欧洲人都骂了一遍。这群白种狗贼,一边在书本上吹嘘着船坚炮利,自从登陆这片土地,便奸淫掳掠无所无为。不仅为祸北美原住民,还要拿所谓的民主与自由来洗脑移民。虚伪帝国主义!漏洞百出的资本家!不要脸之极! 直至房里突然响起一声嗤笑。 一名白种狗贼的典型代表,已经倚靠在房门口看她表演了很久。 此人始终不开口,淮真只好轻咳一声,询问他,“船来了吗?” “很快。” “上来多久了?” “十分钟。” “……你很闲?” “也不太闲。刚好有点空,上来看看你,顺便有个问题一直想问……” “什么?”淮真抬头。 “所以你看过什么不无聊的?”西泽笑着问。 他左手拿了个不知什么金属,在右手心慢慢敲了敲。 细碎的金属响动,不经意的拷问语气,让她觉得像警察在质问未成年为什么在违法边缘试探。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衔接的是和两小时前滨海街道上的对话。 外头海港上遥遥传来汽笛声,两人都望向窗外。 “还没有,但很期待。”她很坦白地。 虽然从前看过,但在四维空间的时间刻度上,这事件仍还没有发生。 她期待自己能活到这一天。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房间里陷入短暂沉默。 淮真有些不安。 自从在中华客栈发现他偷看自己以后,两人单独相处的气氛变得非常微妙。但也许只是认识偏差致使的一厢情愿。 或许她应该抽时间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趁她睡觉时观察她,然后得到一个“对华人很好奇”,或者“在写类似观察华人的调研报告”之类的回答,所有问题便都能解决。 从此他仍还是那个排华愤青,她仍是他眼中与旁人略有差别的偷渡者,与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如果没有一个合适时机,这问题实在很难启齿。 西泽一直不讲话。 快说点什么来来嘲讽我!淮真心想。 西泽却既没有打趣她也没有讽刺她。 她突然无比怀念此人的毒舌。 淮真不是个交际达人,并不擅长找话题,此时不知道能和这个不同文化背景下长大的阴沉青年聊些什么。 不……连面目的阴沉都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安静与温柔掩盖了。 眼见屋里气氛越来越诡异,淮真连开口讲话的勇气都快要消失。 也不知过了有没有快一千年。 楼下有人喊道:“西泽——” 淮真松了口气。 他应了一声,出门扶着栏杆,俯身看了一眼。 尔后敲敲门,对淮真说,“来,有两个华人女孩。” 第53章 旧金山湾3 这艘游轮伊丽莎白号是从新加坡出发,航行了一个多月抵达旧金山湾的。昨天早晨移民局便连续接到数封电报,举报船上不止有华人偷渡者,其中两个女孩还起了冲突。 从陆续有人下船进入移民局开始,约莫过了二十余分钟,那两名女孩才被移民局警察带过来。等待时间里,淮真就坐在移民局大厅镂空围栏后面,看一张张刚经历长途跋涉的陌生面孔进来又离开。 数月前安德烈就是站在这里叫她名字,然后请人递给她一张印有公寓电话的机打纸张。 审讯用的玻璃小隔间,顶上是一层单向玻璃。站在数米高的围栏上,透过单向玻璃,可以清清楚楚看见每一名入境者的小动作。小隔间中几乎都是华人。为了让自己能体面一些,他们大多穿着西装,但西装在矮小伛偻的身形上却并不十分得体。相比起高大的移民官员、严肃的翻译与身后两名持枪守备的警察,他们看起来都有些局促紧张。 警察将起冲突的两名年轻女孩与她们的仆从带进来时,等候的长廊里仍起了不小骚动。 不多时,淮真身后门打开,夹着黑色文件夹的白人翻译用粤语通知她:“呢边。” 白人翻译带淮真下了台阶,绕过长廊从后门进入询问室——就是她与罗文在天使岛移民站那天,西泽进来那道后门。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