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眼睑尾处有一颗泪痣,使她眼睛越发明亮,小小的,却是这清秀脸庞上最生动的存在。 他早晨怎么会没注意到? 中午旧金山太阳真好。于是他想。 他仍还在思索这个问题,突然右侧下颌被触碰了一下。 面前小姑娘已经后退一步,抬头,笑出一排洁白牙齿,而后拿着兑奖券一溜跑开了。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愣住了。 两秒后,他的神经中枢才后知后觉接收到那个触感。柔软,甚至还带着一点体温。 他伸手,两指触碰下颌,突然回过神来。 ……what the fuck??? 他侧过头,正好看见从人群中朝他走过来的安德烈与凯瑟琳。 两人原地站定,盯着他。虽然不知在那里站了有多久,但他确定安德烈此刻略显诧异的眼神,肯定接收到了那句“……我操”。 两人并没有向他打招呼,也没有走进前来。 三人呆立着,都不约而同侧过头,望向那间人头攒动的兑奖赌庄。 那身材细瘦的华人女孩从赌庄走出来时,看起来仍还有一点点精神恍惚。 往前走了没两步,她像是突然之间醒悟过来,大梦初醒似的回想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连脚步也是一个趔趄。 一抬头,发现人群外的高大白人也在注视着她。 说实在的,四个人都有些懵。 如果说这一刻有谁是清醒的,那一定是淮真。 可是在一个短暂的对视过后,始作俑者却一个猛地转身,朝着相反方向逃也似的跑了。 西泽:“……” 凯瑟琳目瞪口呆地回过头,决定必须打破这个沉默。 “我们就是来问一问,你……你们是否打算要去看晚上那场中国戏。” 安德烈说,“看起来,好像是不用问了。” 凯瑟琳打量西泽一阵,转头问安德烈,“他这是个什么表情?” “我想那是生气的表情。”安德烈道,“亲错了地方——相当生气。” 第45章 企李街 淮真穿过人群又跑了一阵,直至一气跑出最热闹的萨克拉门托与都板街,确信西泽没有追来找她算账,这才放慢脚步慢慢往家去。 太阳又窜出头。走着走着,她仰着头没忍住笑了,也不知道在笑个什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看见阿福洗番衣招牌,店铺里似乎挤了些人,颇热闹的样子。 再近一些,瞥见一屋子穿旗袍的太太们坐在凳上唠家常;另一头,云霞与天爵趴在柜台上,不知在商量着什么玩。 一众太太都在嗑瓜子,嗑得闲话满天果壳满地。淮真进门时听见她们在聊黄文心,进门以后个个都打量过来,说,“这就是那二姑娘了,长的可真灵。” 另一个将瓜子从嘴这头进,那头出,边嚼边将她从头到脚看了遍,“上三年级了?将来像云霞一样上高中,上大学,来年也参加华埠小姐比赛,咱旧金山市华埠都跟着沾光。” 里头太太们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淮真一气叫不上来,正犹豫着,云霞在那头喊了声:“淮真过来帮帮忙。” 她立刻笑一笑,“姨姨慢聊。”立刻松口气,脱身去寻云霞与天爵。 后头安静片刻,话题仍不停:“漂亮会念书也没用,大学毕业,仍找不到好工作。像黄家大丫头那样聪明,知道年轻女孩本钱不是脑袋,挑对男朋友才是正理。将来从英国结婚回来,又是另一番光景。” “那也先得上大学才行。不上大学,上哪里选男朋友?也不是人人都有那模样与本事。”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话音一落,向来和黄太计较惯的陈太脸色立马变了,“脑子聪明是聪明,论模样,倒难说。否则花车上五个位置,怎么都没她的?说起来风光,还不是去陪榜的。” 淮真与云霞一个对视,笑得心照不宣。 天爵到今天为止,已经去“马车夫”上了整整一周班。今天好容易请了半天假回唐人街过新年,给意大利老板一通骂,说中国人就是偷奸耍滑,坚持要克扣他全天工资,才肯放他离开。 淮真问他新工作如何,天爵叹口气,眼眶一红又生生憋回去。什么都没说,一切已在不言中。 不过他倒真的有事需要帮助。最近结了工钱,他想汇款给福州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