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 远处内河码头敲了五次钟,淮真索性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衣摸到楼下去。 阿福已经起床,正在厨房烧水和面。淮真刚露面叫了声“季叔”,立刻被阿福赶到院子里去洗脸刷牙。 角落里的固定铜水龙旁黑砖砌的台子上放着两只瓷杯,一只杯子里插着她与云霞的牙刷与一小管goldfish牙膏,杨桃树伸过的枝丫上挂着几只铜衣架,上头搭着白毛巾,薄薄一层,很吸水。 洗过脸,淮真擦干净手钻进厨房,对阿福说:“季叔,我来和面吧?” 阿福也没拦着,将铜盆递给她:“来,试试看手劲。” 淮真铆足劲,揉了一小会儿便没力气使了,有些心虚的问:“季叔,揉不好的话,吃不上饭怎么办?” 阿福笑了:“慌什么?揉的好,今早吃油条。揉不好,咱吃馒头!” 淮真见他炸油条的半碗油都备好了,只好硬着头皮,双手并用接着揉。没一阵,面还没韧,她只觉得胳膊打颤,险些出了身汗。 阿福说:“丫头,这小胳膊小腿的,得多吃,多活动筋骨了。” 淮真点头,确实该好好锻炼身体了。 说罢将盆从她手头接手过来,边揉边高声念唱道:“搜泥如和面,拾橡半添穜。” 季罗文从后门出去,问隔壁借磨推了壶豆浆,刚回来,一听,埋冤道:“大清早的,不怕左领右舍不知道,隔壁季福做个饭都能唱首诗。” 阿福嘿嘿一笑,“‘治大国若烹小鲜’,你们女人懂什么?” 罗文不理她,径直去到楼上叫云霞起床。阿福道:“淮真,差不多时候去将店门打开了。” 她嗳了一声,快步穿过院子,将两节门闩拆开。 门“吱呀”一声打开,迎脸是古旧街道上暖融融的阳光。淮真忍不住迈出两步,立在屋檐下头的街边伸了个懒腰,路过两个跨着沉甸甸方形布包,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见到街上来了张生面孔,免不了好奇打量她半条街,又互相窃窃私语起来。 淮真将门扇在背后卡稳,刚准备回去,突然见得对面杂货铺门拆开两截木头,钻出来个穿白衬衫背带长裤的白人小孩。浅栗的头发,碧蓝色眼睛,才刚刚开始进行从儿童到少年的变化,脸上满满的稚气,活像罗马神话里丘比特长到了十一二岁的年纪。 小孩刚出门去,身后阿妈笑盈盈的向他作别,嘴里说着:“小先生,喜欢我们姑娘的活儿,下次家里给了零花钱买糖,记得再过来吃茶!” 淮真看的有些合不拢嘴。原来男人狎妓,这么小就开始启蒙了吗?还是说,白人要更早一些。 那十二岁的丘比特小先生冷不丁回过头来,玻璃一样的清澈蓝眼珠狠狠将她盯着,用英文问道:“you saw my face——no peeking!”(你看见我的脸了——看什么看!) 淮真心道,唷,还挺凶! 旋即问道:“so what?”(所以呢) 尔后笑眯眯的倚在门上,等小老虎发威。 那小孩憋得脸气鼓鼓的,周身摸了摸,从兜里摸出三枚十美分抛给她。硬币砸过来,在她穿拖鞋的脚边滴溜溜滚了一会儿,啪嗒一声,朝上露出橄榄枝。 淮真还没从这飞来横财里醒过神来,只听见那小孩恶狠狠的冲她说:“你讲英文!所以我警告你,拿着钱,不许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懂了吗?” 说罢,扭头飞快的跑远了。 淮真盯着那个头和她一般高的小男孩身影乐了一会儿,心想,每天早晨只要来这站一会儿,保不准能走上发财路。 她将硬币拾到案桌上放着,拿苕帚扫了扫店面。 没一阵,便听见后院无比怨念的一声呐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