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谭氏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出来,只听“没事”,略略松了口气,才有力气去擦眼泪。 李夕月进了花厅的门,打算板着脸,因为要问问他,怎么好意思叫她阿玛跪在那儿给他磕了半天的响头。 但看见他,那脸板不起来了,想笑又想哭,等反应过来还是该行个大礼的时候,已经被他伸手挽住,他喉咙里带着低沉的颤音:“夕月!” “你真讨厌……”她跪不下去,被他拉着手,心也狠不起来,骂了这么娇俏的一句,已经想把头埋在他怀里哭一场。 可惜花厅是那种四下里都是窗户的屋子,大夏天的,更是到处开着窗,窗屉上的薄纱根本挡不住外面的目光。 两个人都只能收敛着,说些堂皇的话: “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你担心我做什么?你该担心的不该是江山社稷?” “你这是跟我生气呢?” “哪个生你的气?” …… 简直要谈僵了。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李夕月先打破了沉寂:“你还把海东青带出来了啊?” “嗯,它在宫里闷得久了,带出来放放风。” “吓得我们家的鸽子呀,蛋都不下了。” “是么?去瞧瞧?” 于是,去后院瞧海东青。 李谭氏一伸头,李得文把她衣领一拽,低声说:“少看,当心得偷针眼!” 李谭氏不服气:“他要是……怎么了我们闺女怎么办?” 李得文想:早就“怎么了”,不差这一会儿。 说:“他要‘怎么了’,你还能不让他‘怎么了’?人家可是皇上!” 李谭氏只能低声嘟囔:“我才舍不得闺女嫁到紫禁城里……”说说又想哭了。 家里小厮不能进后院,几个丫鬟和其他孩子都被严禁往后院去。 后院的石榴树上,海东青稳稳地高站着,仿佛在站岗。 而树梢不停地动,因为下头两个人倚着树实在吻得忘我。 碧绿的石榴叶,火红的石榴花,还有绽开口子的一颗颗大石榴,是李夕月的一道背景。 她梳着家常的辫子,鬓边一朵浅蓝色绒花,耳朵上一对料器耳坠,水蓝色亮纱袍子,隐隐露出里头月白缎子上绣的鸢尾花,还有圆润洁白的胳膊,握起来又凉又软。 但昝宁的身体却热得难受。 李夕月说:“不早了,你回吧。” “你真无情!” 李夕月轻轻扭他一把:“来日方长。” 小酒窝一隐一现,眼睛像檐头上初升的弯月,清澈甜美,让人从容而心安。 ———————————————————— 礼部安排的秀女大挑,后来才增补名字的李夕月排在最后一名,心急如焚的皇帝昝宁百无聊赖地一排排看了大半天的秀女,终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能够拿起一边摆放的镶珊瑚玉如意。 最后自报名号的那个秀女是六个秀女中最靠边的一位。秀女按例不用跪,她微微低头,声音含着笑似的:“奴才内务府广储司总办郎中、四品文职李得文长女李夕月。” 一排女孩子中,她不是最美的一个,也不是打扮得最花枝招展的一个,但皇帝,缓缓而郑重地走向她,双手捧着玉如意递过去。 一句话都不必说。 她抬眸看着他的笑眼,千言万语含着,两个人经历了那么多,早就心有灵犀了。 但毕竟有些害臊,她旋即低下头,谢恩的声音像蚊子叫:“奴才谢主隆恩。” 一轮一轮挑出来的一百八十八个秀女,皇帝只递了这一柄如意——如意表示选皇后,还有一堆给选中的嫔妃的荷包,他一个都没送出去,剩下的一百八十七个秀女,只打算再挑些给宗室里拴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