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花盆底,在宫女的扶掖下缓缓来到“九州清晏”的暖阁听政。 纳兰国轩正在那儿跳脚呢,好容易蒙了传唤,进去几乎都急得结巴了:“太后!太后!一大堆事!一大堆啊!” 太后皱眉对这幼弟说:“你呀,得学学张莘和他们的气度!再一大堆事,哪有这样急吼吼的?叫人一看就是个粗鲁的丘八头子。” 纳兰国轩跪在那儿只差捶地:“太后啊,张莘和他娘的不是个好东西啊!他让您看到的都是好事,那些不好的事他全给搁置了啊!” 太后有些不信:“什么意思啊?” 纳兰国轩磕磕巴巴的:“民政大事确实没耽搁的,但是其他事他捏着不上达天听。比如……比如……” 他带了那么多年兵,是个拙于言辞又心性急躁的人,军机处留给他的一个超级大烂摊子,光说完就极其费劲: “翰林院上了多少个折子弹劾我,弹劾咱们家的人,军机处一概留中,没有谕旨的反馈,大概清议都炸锅了!” “户部喊着今年国库空虚,别说给步军统领衙门的补饷落实不了,连各省团练的补饷都落实不了!剿捻的各省估计也快炸锅了!” “张莘和请辞,外头谣言纷纷,全说他的好,说咱的不好,说是我把他挤下去的,目的不可告人,揭帖都出来了!” “丰台大营由皇帝的亲信把持已经很久了,这次皇上‘病了’,他们也闲话最多,为首的骆天驰每日礼枕戈待旦——太后您想想,他待的是对付谁?!” “还有,山东对赵湖桢歌功颂德呢。直隶这阵子倒又闹了旱灾,五黄六月的,正准备种豆和麦,这持续不下雨,下半年的庄稼就完了!” ………… 他叽里呱啦一口气说了一串儿事,急得眉毛揪成一团,纳兰家特有的尖眼梢也被皱纹挤得无处可去。 太后先是听呆了,而后慢慢缓下气,皱眉抱怨道:“国轩,你怎么还是这副着急架子?有火烧了你的屁股么?听听,跟我说话,直接你你我我的,要是有人弹劾你这条,你写谢罪折子吧!” 纳兰国轩又是捶地:“太后啊太后!姐姐啊姐姐!人家已经欺负到我脸上了,我也不差多一条‘御前失礼’的罪过!这一上军机处就给我来这出,怪不得一个个离心离德的,敢情都是张莘和那老小子撺掇的!” “现在就换军机处全堂的人,来不来得及呢?” 纳兰国轩愣了愣神:“我看他们巴不得呢!这下子,‘搁车’就搁得更加理所当然了。” 太后说:“你把刚才说的这些事,略节给我先看。” 纳兰国轩总算没忘了叫章京写了略节,乱糟糟从怀里的奏折夹片中抖搂出来,一张张递给了太后。 太后看着,自也心惊,半晌后把夹片往桌上一拍,气哼哼道:“他们居然敢玩这一手!这一次事情过了,我要一个个收拾他们!仅就玩忽职守这一条,全部发遣到乌里雅苏台去,一个都跑不掉!” 气话说归说,现在的局面不大好收拾。件件桩桩都是冲着太后和纳兰家族来的,矛头所向,已经是从官到吏、从军到民,无不对他们怨声载道。如果不小心着点,不夹着尾巴先安抚好,只怕首先是他们覆灭。 这一场叫起儿,整整叫了两个半时辰! 昝宁虽软禁着,但同在“九州清晏”里居住,前头的动静他并不是一概否然。 到了午膳的时候,他丝微微地笑道:“几日没有去太后那里侍膳了,今日去孝顺一回吧。” 吩咐到前头太后问政的暖阁去伺候她用“晚膳”。 晚膳并不是晚上吃,而是下午的一餐。 昝宁到了前头,太后和纳兰国轩还在暖阁中密商。他特意叫人传报道:“皇额涅,政事辛劳了,还是要努力加餐饭,当心自己个儿的身子骨。” 太后本来就烦躁,也不觉得饿,反而觉得他这话显得阴阳怪调,满满的都是嘲讽之意。 她愤而道:“皇帝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他这会子假惺惺来孝顺。吃不吃,我自己晓得。” 五黄六月的起始,已经很热了,皇帝默默地在大太阳下站着,不屈不挠叫太监宫女传第二次话:“皇额涅,身子骨要紧,再忙再忙,不能耽误吃饭。儿子在这里候着,御厨的菜品已经下锅了。” 杭大总管亲自出来劝说:“万岁爷,太后有数的,忙完这一拨叫起,就去吃饭。万岁爷您先吃好了。” 皇帝说:“哪有母亲不吃饭,儿子却埋头吃的?国事纷繁,我太懂得了,太后辛苦,可惜我做儿子不能替她的辛苦,只有聊表孝心了。” 袍子一撩,跪在庭院里,样子谦恭,太后从窗缝里一看,却是气得咬牙,对纳兰国轩说:“他这是做给谁看?分明是威胁我来了!” 但是指摘不出任何错。 纳兰国轩只能劝道:“皇上这样,实在没错,倒是太后您老不出去扶他起来,不吃饭用膳,像是……像是故意拿乔整他……”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