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瞟了她一眼,转眸又看向丽妃。丽妃一垂眼睑,然后俨然后宫当家人一般,起身捧着卮酒:“妾领着后宫的姊妹们,恭祝禧太嫔万寿无疆!” 三盏寿酒喝下去,大戏也热热闹闹开始了。戏台上小太监们已经装扮好了,那唱词声音如破云裂帛一般,京胡、大鼓、小鼓、锣钹……声声响彻云霄,戏台上各路神仙唱着吉祥辞,孙悟空蹦来蹦去,鲜花撒得戏台上都是,而太后叫一声“赏”,便是几个太监用竹箩筐抬出了几筐的铜钱,抽散了串绳,“哗啦”一声倒在戏台上,而那些小太监做的戏子们,顿时没了“神仙”的样子,一个个撅着屁股上前往怀里搂钱。 太后看得哈哈大笑。 昝宁陪着笑了笑,但他现在满脑门子都是“钱”字,看着宫里唱个戏如此散漫用钱,实在有点不是滋味,又不能不凑趣,但笑起来就勉强了。 李贵这时到昝宁身边,低声说:“万岁爷,借一步。” 太后斜乜过去,笑道:“皇帝事情忙,就去办事吧。” 昝宁到了外面,热闹声隐隐还能从里头传出来,他摇摇头说:“好家伙,光听这动静,我就热得冒汗了。” 李贵却很严肃:“刚刚有一份折子送过来,事情有点讨厌。必须请万岁爷赶紧圣裁。” 昝宁问:“怎么,水患严重了?” 李贵说:“不是山东那里来的,是京里的。” 昝宁从李贵手中先接过略节看了看,脸色陡然就变了。接着一把夺过奏折匣子,打开抽出那一本黄绢面儿的奏折,越看双手越颤抖得厉害。 “荒谬至极!”他恨恨地、低声地骂,“跟朕过不去,作筏子作到张师傅的头上来了!” 李贵低头叹了口气:“明显是找事。春闱的卷子,早不闹晚不闹,发榜都发了快一个月了,突然出这个幺蛾子。” 昝宁说:“那些个落榜的举子在传这个话的,一个一个查实了抓起来!朕对付礼亲王难度大,对付这帮子嘴上没毛的读书人也没本事了?” 又说:“九州清晏里有大臣用的值庐,叫张莘和和白其尉过来叫起。” 李贵匆匆去了,没一会儿又匆匆回来了,这次脸色越发难看。 昝宁问:“怎么了?” 李贵说:“豹尾班侍卫在园子里,园子外……” “园子外又怎么了?” 李贵凝重得很:“园子外都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人。” 这本也是正常的,步军统领衙门要负责皇帝的安全,在园子外站岗值守是他们的职责。 但昝宁知道李贵是个熟谙宫里宫外政务的老太监,他这表情,绝不是寻常的步军统领衙门值守那么简单。 “步军统领衙门……”昝宁说得有些吃力,“人很多?” “人很多。”李贵左右看看,“今日随扈过来,禁军的人就很多,没成想这会子更多。而且——” 他咬了咬牙,终于说:“刚刚奴才要出去传话,他们说,要有‘御赏’印的手札才能放入出去。” 昝宁脑袋“嗡”地一响,心里知道不妙。 他深吸了几口气,对李贵说:“朕先用皇帝玉玺写一份手谕给你,你带到门上去,端起架子和他传话,若是还明摆了不听从,那就是抗旨不遵了。” 他的牙咬了咬:“他们还敢看着朕一辈子不成?不怕朕找他们算总账?!” 李贵默然了一会儿,毅然地说:“是,奴才立刻去备办笔墨。” 昝宁又说:“去门上传旨之前,你先绕到豹尾班侍卫那里,叫侍卫班领心里有个数。” “侍卫……不如禁军人多。” “他还真敢和侍卫们打起来?” 李贵先应了声“是”,而后才说:“若连抗旨都敢了,就没什么不敢的了。” “如今毕竟不是乱世,我好歹是祭过祖宗社稷的国君。”昝宁安慰道,“人心悠悠,她虽然是太后,想要造反弑君,还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有明天。”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