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宁虽然皱着眉,但从善如流,乖乖地喝了点菊花茶就休息了。半夜里,他翻来覆去的,几回叹息着想要找人说话,但顾及到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不忍心打扰身边人的睡眠。 直到李夕月的手柔柔地摆在他胸前:“一直没睡着?心事很重啊?” 他才说:“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怕么?” 他不好意思说“怕”,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李夕月抱着他的胳膊:“昝宁,我也怕。但是我又想,怕亦没有用,只能往前看。每个人走的路,又不都是自己能选的,既然不能选,无论怎样都是一辈子,只要自己不后悔也就罢了。” 昝宁握着她的手,那掌心软软的,似乎是抚在他焦躁的心上的一片柔云。 ———————————————————— 没两天,太后搬到了清漪园,朝中乱腾腾了一阵,终于议定从内务府库中和户部库中.共同取百万抢修堤坝、赈灾养民的银子,拨到受水患最重的山东和江南两地。 国库的那种干净,直叫人心惊。然而“永不加赋”的国策,使得但凡国家需要银钱,只能从关税等其他地方想办法支应。礼亲王的倒台,只不过让内务府吃饱了一时,银子在内库里还没放几天,转而又被搬到受灾的地方去了。 赈灾本身,无人可以置喙。 但是银钱就这么多,这里用掉了,其他指望着的人自然就失望了。 没几天,就听说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到户部要钱发饷,而后大吵了一场。 皇帝龙颜大怒:“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是马上揭不开锅了么?不错,剿灭捻匪之前,朝廷是答应过补足饷银,但如今国家有难,怎么不能体恤国艰?” 纳兰提督很知趣,立刻唯唯诺诺说:“奴才知道这帮子丘八不对,只是底下人确实闹得凶了,说治河从来都是剥笋:一层又一层剥下去,到堤口和灾民嘴里其实没几个,与其给河道上和地方上盘剥,中饱了私囊,还不如先给弟兄们发点应应急——浴佛节都快到了,紧跟着就是端午,哪家不要钱过生活的?” 昝宁蹙着眉头,说:“这次河道和地方上敢贪一文银子,朕就敢要一串脑袋!但把你手下的人也管管好。剿捻匪的事都是地方上出力,京里的禁军没有多干什么事,怎么好意思覥着脸要拿‘补饷’?” 重话说过,还要温语再抚慰一下:“当然,朕也知道你们难。今年的浴佛节、端午节,宫里和你们一起勒紧腰带过日子!太后移居清漪园,尚不要内务府出钱大修,榜样岂不是已经放在那儿了?” 当即下了圣谕:这一年裁减宫中用度,从皇帝太后用膳开始,把一百零八道菜品减半供应。宫里嫔妃、宫女,除要折耗的常用衣料之外,一应织绣、平金一概不用,新首饰一概不打。真真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 第162章 然而京里流言蜚语, 渐渐传出“皇帝不孝”的言论来,云是他为夺嫡母的权柄,不惜利用礼亲王构陷皇后失德, 然后把嫡母赶到年久失修的园子里居住,连先帝的御赐都一并剥夺了。 这话自然是纳兰一派传出来的, 然而话太恶毒, 并没有人敢让皇帝知道原话。 即便是张莘和、白其尉、徐鹤章等近臣, 也只能泛泛地劝昝宁好歹要对太后做出孝顺的样子来。 昝宁焦头烂额的却是黄河的水患。 这次派李得文去押解款子,他亲自把这一个内务府的六品小吏叫过来训.诫,言语谆谆几近严厉, 吩咐了又吩咐, 这笔款项务必尽其用,无论是内务府还是地方上,谁敢瞎打款子的主意, 他必不惜国法一刀。 唬得李得文战战兢兢的,碰了无数的头, 连连称:“奴才但得天恩, 岂敢做这样无法无天的事?” 李得文软着双腿退出,昝宁转回过去, 看见伺候在梢间的李夕月,侧着耳朵, 一脸难以言述的表情,他不得不略陪笑脸:“你放心, 我吓唬吓唬你阿玛的, 主要是这笔钱真不能出幺蛾子,给太后那帮逮着了,比要脑袋还麻烦。” 李夕月说:“我知道, 不怪你说得严厉。不过你也放心,我阿玛这人滑头,但是胆子不大,违法乱纪的事儿还是不敢的。” 总算是个知音,昝宁对她的不作、不恼相当感激,点头道:“不错,我也四处打听过你阿玛的人品。而且,有其父必有其女。”终于笑了一笑,哈巴狗儿似的等着李夕月红着脸一啐。 李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