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晓得她才把伞支撑起来,那吴娘子竟三步一抖肩、五步一扭胯地走到了她身边。 “周妹妹,你这伞哪儿来的啊?” 周梨很不想同她说话,但人家已经跑到跟前来了,她只好不咸不淡地答道:“我家隔壁幺爷爷给的。” 这答案似乎早在吴娘子的意料之中,一点也不吃惊:“哦?那就是沈秀才家给的了?” 提到沈越,周梨才抬眸看她一眼,但见她笑容古怪,不禁蹙起眉来,强调道:“是我幺爷爷给的。” 吴娘子笑道:“是吗?我瞧着你们两家关系倒是不错呢,这边送伞给你,你就送炒腊肉过去,这叫什么?礼尚往来?” 周梨惊讶地看着她,突然想起前日午时,她在沈越家门口遇见的那两个村民,其中一个问她话的女子,正是这吴娘子的亲妹妹。 周梨不想搭理她,见有人来买豆花,就忙着去招呼客人去了。 吴娘子却站在原地等那客人走了,继续道:“我听说近几天你家婆婆和沈秀才家的人都去隔壁镇子省亲去了,你们两个都是一个人在家?” 周梨道:“我是一个人在家,三叔不知是不是。” 吴娘子觉得她在装傻,又道:“沈秀才生得仪表堂堂,又是读书人,那气度,可不是一般的庄稼汉子能比的。我听说他在镇上的书院教书,那城西的李员外似乎有意将自家闺女许配给他。” 周梨拿抹布擦着豆花桶壁,缄默不语。 “李姑娘我见过的,人家是大家闺秀,出门逛街都是坐轿子的,从来没晒过什么太阳,那脸蛋儿,白得跟剥壳鸡蛋似的,一双手啊,比棉花还软。” 周梨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还是那样的姑娘才配得上秀才,人家秀才后头若是中了举,那可是要做官的,我们这些乡野粗妇,也只有远远看着的……” 哐当—— 吴娘子的话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响砸断,她看向周梨,带着怒意道:“你做什么?” 原来是周梨把舀豆花的木勺子,使劲儿往板车上摔了一下。 见周梨没接话,但脸色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柔和,吴娘子冷笑一声:“我又没说你,你生的哪门子气?怎么?你一个寡妇还想再嫁不成?” 周梨冷声道:“我再不再嫁就无须姐姐操心了。” 吴娘子略带嫌弃地眼神将周梨上下打量一番:“啧啧,周妹妹如此花容月貌,新婚头一夜丈夫就死了,这些年挺孤独的吧。我听说啊,当年你男人还是死在你身上的,据说死的时候他还在你里头?是也不是?” 乡野妇人说起气话膈应人来,没什么不敢出口的。 只是这样的话,叫周梨还怎么忍得住,顿时气得双眼都染了红:“你!你别太过分!” 吴娘子呵了一声:“瞧你这话儿说的,我只是好奇问问,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做得这样凶干嘛?” “咱们来河边是做生意的,你卖你的,我卖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还是过去看摊子吧,我要做生意了。”周梨冷着脸道。 吴娘子被她这副盛怒之下也清高的模样给刺到,乡下的哪个妇人像她这般,即便生气了也不曾露出一点狰狞面容。 反观自己,似乎更加庸俗。 “你装这幅样子给谁看,一个目不识丁的寡妇,人家沈秀才才不会看上你!” “你!”周梨气得伸手指向她,恨不得一勺子给她扔过去。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声音道:“阿梨,给我打碗凉粉。” 周梨转身一看,却是王许。 王许走过来,眼中带着寒意扫过吴娘子,才冲周梨道:“多方点辣。” 周梨笑着应下,不再看吴娘子,兀自打作料去了。 吴娘子却还不走,眼光在王许与周梨间逡巡,突然笑出了声:“王木匠,你在帮周梨?” 没人理她。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