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超身为人民教师,平日里应酬不多,见了酒难免犯瘾,就着一盘乾隆白菜,把五粮液喝得吱遛吱溜响,挥着筷子,颇有些指点江山的劲头:“群里发通知了,周日学校开放迎接咱们这一届,都去啊,到时候约场球,哎,那天别西服革履的,我说场地不用提前定吧?” “都老胳膊老腿儿了,回头再闪着腰,”彭轩自嘲地笑道,“我都有四五年没摸过球了。” “那你可太次了,瞧瞧咱荣哥,“李子超笑嘻嘻道,”这小身材保持的,跟二十岁那会儿比,一点变化都没有,腹肌一准还是有六块吧?” 说着就手欠地伸过来要摸,被向荣眼明心亮地一把擒住,将他那爪子扔一边去了。 “啧,虽然没摸着,但我感受到了,全平,就一层皮儿。”李子超喝酒上脸,此刻看上去红扑扑的憨态可掬,“哎,我说,要不要叫那谁啊,不知道丫身材是不是也还保持得那么好。” 那谁究竟是谁?在座三人全都心照不宣,王韧摇头睨了一眼李子超,心说这厮那没眼力见儿的病应该已经到晚期了,别说周少川当年就不乐意和他们打球,唯一一次打联赛还是因为向荣,现在没了这层关系,你倒是去问问看呐,瞧人家周大老板稀得给你一个眼神么? “嗐,我是说周少川啊,”李子超后知后觉地解释了一句,仿佛在验证他到底有多缺眼力见儿。 看着向荣,他又说:“我有多少年没见你,差不多就有多少年没见过他,你俩是前后脚走的,又前后脚回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私奔去了呢……” 照当年那形势,他俩还真用不着私奔,毕竟他跟周少川之间,差的就只有一纸婚书而已了……向荣看着李子超的醉态,无可奈何地把他面前的酒杯拿了过来:“少喝点,明儿不是周末,还得上班,注意为人师表,别让你学生闻见你一身酒气。” “为什么师表啊,靠,老子都快烦死这破工作了,早晚非辞了它不可!”李子超说起来就是一脸苦大仇深,“就前两天,我们班一对小情侣闹情变,那男的觉得被甩了面子受不住,大半夜的跟宿舍砸了支体温计玩吞水银,我去,凌晨一点多把老子叫过去,各种送急诊做检查,吓得我裤子都快湿了,你说这帮小兔崽子们多能作!”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向荣的胳膊,也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说话成心不过脑子:“谈半年就闹自杀,你看那谁,那会儿被你甩得多惨啊,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是吧?” “……”向荣和其余两个人各自对望了一眼,突然觉得有点后悔答应来吃这顿饭。 当然醉鬼的话听听就算,向荣也明白李子超这是对工作不满,借酒浇愁,他其实还挺羡慕这种状态的,可以醉里不知身是客,一晌忘情忘忧。 偏偏他没有这份一醉方休的本事。 饭罢,各自都找了代驾,向荣本打算把李子超送回家,结果被彭轩主动代劳了。向荣自己叫了辆网约车,王韧陪着他等,在门口掏出一根烟,递给了向荣一支,后者摇摇手,没接。 “周日校庆聚会,你来吧,看看老师,还有一堆人惦记着要见你呢。” 见车来了,向荣撂下一句:“再说吧,看情况。”之后打开车门上了车。 这话并不是敷衍,他是真的没想好去不去。 曾经年少的时候,他总觉得人不能离群索居,得合群,还得呼朋引伴,更得活得主流,方能有安全感。后来他亲手掐断了所有的朋友关系,把自己放逐到了地球的另一边,却发现生活的本质并没有什么改变,来来往往了这些年,遇到过新的人,也重逢了旧的人,每件事、每个人都像是蜻蜓点水,在他的生活里泛起一阵涟漪,然后复归平静。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好像越活越“独”了。 就像这次回京,他没托任何人找房,直接搬进了梁公权给他留下的一套三居室里,小区距离机场不远,低密,自带大花园,房子也足够大,精装修,220多平,三室两厅两卫的格局,就是打着滚都够住了,可日常回到家,他活动范围也就是书房和卧室,客厅的电视完全是摆设,自打他住进来,一次都没开过。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