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施主。” “果如尊者所言。”苦楝没有方向,总会回到缘空身边,她又轻飘飘地坐在缘空身旁,带来一身桂子清香,“我不明白。” “世上的人并不个个都如施主一般果决,总有顾忌,总有留恋,总有诸多不舍,这才是常态啊。”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苦楝评道。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她能抽身离去已然很好。”缘空温和道。 “可是她还会踏入下一个陷阱的。”苦楝忧心道。 “施主不也踏入了许多陷阱,直到叁百年前才有所倦怠?”缘空轻轻拨动佛珠,“世人求爱与施主求道并无不同,都要伤了再伤才能求得一个结果。” 苦楝不满地转头盯着缘空,端着一张脸诘问道:“道家去欲,佛门断欲,佛经里不是讲爱欲之于人,犹执炬火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尊者怎么好似并不在意他们深陷爱欲?” 缘空被她一问,还有几分慌张:“芸芸众生又有几个不贪爱恣意?世人并不都会祝发出家,投入空门,而我佛慈悲,承认所有的善与恶,爱与欲。” 苦楝缓下脸色,忽然道:“我不过是打趣尊者,想逗你一笑,没曾想尊者如此紧张。其实我也明白,我阻不了她的。” 缘空看着她清如满月的眼眸,别开眼道:“诸佛之欣不以欲笑,不以嗔笑,不以痴笑,不放逸笑,不利欲笑,不荣贵笑,不富饶笑。” 苦楝一听,那张冷清的面孔上便有几分痛苦,她厌烦地皱起眉头:“怪不得未曾见尊者笑过,连笑也不能笑,到底得持多少戒?”她摇摇头,“我看我是成不了佛了,光不笑这一点就做不到。” “不是不能笑,只是……”缘空一滞,转而道:“我也未曾见施主笑几次,施主如何不能成佛?” 苦楝于是展颜一笑,反驳道:“我笑过很多次,只是尊者未曾注意罢了。” 晚霞连绵不绝,穆穆清风吹来,高塔之上,四周漆静肃穆,她轻松坦荡的笑容却犹如万壑清冰之下绽开的第一枝花,很有几分艳色。身上桂子香气又源源不绝地飘洒而来,太过于香甜了,缘空一时心乱,没防备望进她的眼眸,那双眼依旧清明无暇,并无刻意的妩媚轻佻之意。 但他仍旧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时捏紧佛珠,别开目光。 “我也该走了,她并不惧怕情爱痛楚,或许我也不应惧怕人世苦楚。” “成仙成佛便罢,我总要明白,我的道究竟是何道。” “下次见面,希望我能得到答案。” 苦楝起身告别,缘空怔怔目送她潇洒离去。 司命睡梦之中已然舒展眉目,可下一秒,她却置身万丈悬崖,手中紧抓着什么,疾速坠落。 司命一时惊惧猛然起身,浑身冷汗,心跳加速,迟迟不能平静。 昏暗的禅房内,身侧有人搂住她,随她一起坐起,唇边递来一杯散着清香的安神茶,声音温柔低哑,关切问道:“苦楝,做噩梦了?来,喝些水,别怕。” 她还陷在方才的惊惧之中,有些愣愣的,没有任何回应,但那人太过温柔耐心,以至于她不知如何拒绝。 茶盏声微响,身侧的人好似饮下茶水,司命仍旧没什么反应。但对方已轻轻抚了抚她的唇,而后温柔的唇便试探着落了下来。 她微凉的唇便被他沾湿,温热清甜的茶水缓缓入喉,她鼓动慌乱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 这一吻轻而和缓,对方却恋恋不舍地吻了许久,直到她一张唇完全暖热起来,对方才轻轻将她搂入怀中,抱着她一下一下抚她的背,轻轻哄道:“别怕,睡罢。” 他低低地哼着一首熟悉的曲调,悠扬温和,对方暖热的身体将她浑身的冰冷驱散,她的心渐渐放松下来,手自然地回抱住对方,在那人怀中安然睡去。 禅房之内,昏淡非常,垂挂的字画上是严肃古板的佛门箴言,两人却不成体统地交颈而卧,一如往常地亲密无间。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