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玉儿眼角滑下一颗泪来,轻斥出声,“畜生……” 她咬着唇,感觉到他还未将手移开,一时间身上顿时恢复了力气,支起身来往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声又脆又响,将沈临川打醒,他沉默着将手移开,而后缓缓摸索着地面站起身来。 他这幅态度让施玉儿更加羞愤,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可却看见他左边脸颊上的鲜红掌印,以及无神迷茫的眸子,心中顿时被针刺了一般。 她怎么忘了沈夫子是位盲人…… 施玉儿含着泪想唤他,却不知该如何出口,一时间觉得自己真是该死,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的恩人。 这位沈夫子绝对是好人,方才也定然不是存心的。 “沈夫子……” 她的话落,便见沈临川转身,施玉儿顿时一滞,想说的话凝噎在了唇边,眸中升起微微的惧意。 沈临川眉间紧蹙着,浑身气势冰冷,好似寒冰,他的面容在暗处显得更加冷峻,仿佛眼前人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夫子,而是一个手握杀生大权的高位者…… 施玉儿浑身轻颤着,方才与他紧贴时身上的暖意还未消失,此时心间却是冰凉,羞辱感与惧意在她胸腔中翻涌,一时间忍不住啜泣出声。 她的啜泣声在黑夜中低低响起,沈临川缓缓闭眸,他的脸颊之上热辣的感觉提醒着他方才被一女子掌掴。 “抱歉……”他背对着施玉儿,扶着墙壁对她说道:“我眼睛瞎了,看不见物,不知晓会做出那般轻薄举动,若施姑娘怨我,要打要罚,随你处置。” 他的背影透出许多的落寞来,施玉儿觉得那一瞬的感觉只是错觉罢了,此时听他如此说,她更觉得自己做错,哽咽着说道:“我不该打你……” “你定然不是有心,你是想来扶我,我、我竟然还打你,”她说着,哭的愈发伤心,“我真该死!” 她的这番反应却是将沈临川吓到,他知晓女子看重贞洁与名誉,自己此般定然会有损这位施姑娘的名声,可她为何如此? 沈临川唛濡着转身,想宽慰她,分明读了千家文章,此时却囫囵不出一句话来,他占了施姑娘的便宜,为何她却觉得对不住他? “施姑娘,你且听我说,”待到迷茫过后,沈临川也想通了缘由,他抿了抿唇,沉声说道:“我虽有疾,却也不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此事错在我,施姑娘无需因我眼盲而心生怜悯,我该打,你并未做错。” 施玉儿将泪水胡乱擦干,红着眼睛对他说道:“你放心,我断不是那等无理取闹之人,今日之事就当未曾发生,反正我也没有掉块肉,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她大哭一场后便好似将那药性给逼了出来,此时也能够自己站起来,她往施诚去时的路望了一眼,然后说道:“施诚还未回来,我也不敢独自抛下你离去,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这种意外绝不会再发生。” 听她说的话,沈临川忽然之间觉得有些可笑,他虽看不见施玉儿的模样,但距声音的来源已经众人对她的描述,便知道,此人不过是只及他肩高的美貌弱女子罢了。 若是他想,怕是她断不能逃出他的手掌。 沈临川忽然好奇,自己在她心中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说出这番话来。 “你竟然如此信我,”他冷笑一声,“你在施家如此之久,难道不知晓最难信的便是人心么?” “人心险恶我自是知晓,”施玉儿望着他如玉面颊上的鲜红,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在日后的某一天面上也会出现,于是惨笑道:“但你没害过我,还帮了我许多,如此比较,你就是个好人,我自然是感激你的。” 如何去区分好人与坏人大抵并不难,施玉儿才不去想这个人骨子里究竟是一个什么货色,他做过什么,以后会去做什么,她只知晓,在自己身处险境之时,帮她的人是谁。 那人于她而言,便是好人。 沈临川垂下头来,他在一片望不尽的黑中似乎被触到了某根柔软的心弦,可他自从十六岁殿试入仕之后,便一直过着机关算尽、枕刀待旦的生活,在辅佐新帝登基后,为了替朝廷拔除祸患,培养心腹,更是不知手染多少鲜血,杀过多少奸佞之人。 哪里担得起眼前人一个好字。 六年仕海沉浮,他都不记得好人究竟该是一个什么模样。 施玉儿将他的拐杖捡起,握住一端,将另一端放到他的手侧,“沈夫子,你莫要再自责,我并不怪你。” 又是这句话,沈临川轻笑一声,将拐杖接过,“多谢施姑娘宽宏大量。” 此时祠堂依旧灯火通明,在此处远远可以望见一丝光亮久久不灭,施玉儿知道,施率定然会挨罚,至于如何罚,却不是她该思考的事情了。 距离施诚离去已经有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