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梁王目光发现异样,向座中人低语:“家眷淘气,”起身向屏风后走去。 在座宾客知晓宁王府中常有美姬,不由向屏风处望,而梁王此时却目光低垂。 她的侍女初时寻她不着,此刻提灯过来,灯光一照,琉璃屏后亮起来,照出他二人影子。元澈抬手要她将灯撤下。光照处,他低头瞥见她弃置一旁的鞋,莫名笑了笑:“不冷吗?” “冷。”她的手捻着罗裙,裙下素足微露。 “那便不要赤足行走。”他低头看着,侍女低过身来,为她重新换上鞋履。近来西京时兴在女子鞋上缀金银铃,行走时步步铃响,别有情致,他突然想,像极了颈子里系着金铃的猫儿。她已经成了他圈养的一只小猫儿。 他观想,早先如一匹马儿一般警惕不驯的凉州小女子,如今终于亦透出些绮丽散漫来。她的放任驯顺,令他觉得安全适意。他迷恋她这般天真却艳冶的模样,像她脚下这双鞋,看似是小女子的活泼可爱,却格外勾人遐思。 她又抬起头来,怯怯叫他:“六哥?” 他的手捧过她脸颊,为她理一理鬓发。“有些事不合让你听。” “我不听的。”她掩住双耳,向他示意。 他明知她只是撒谎,却应允了她。 而之后座中宾客未再提及与北人的战事。他看到屏风后她寂寂失落的影子,问道:“方才崔待诏是否提及战事?” 在座朝臣回答:“北人自疫病后,已焚尽瀚海关,若不北退,必以死夺鸣州。圣上已令西凉神府军增防,连卫戍凉州的李氏家臣亦调动,凉国公大约不日亦将北上。” 屏风后忽有衣袂裙幅窸窣,座中人纷纷举首惊望。 “请待诏重述与我,”她直盯着方才发言的朝臣,“圣上令神府军增防,让我父亲北上?” 那朝臣一时惊慑,片刻后才回答:“确是。” “为何不是鸣州东山军?” “崔待诏,”宁王制止将回复的朝臣,座中宾客见他示意纷纷而退。 从凉州到鸣州的驿道那般遥远,如今隆冬已然冰封……她的手极力掩住面颊,“他驱使我李氏如牛马,视我父兄的性命如同草芥!……” “别哭。”他低身止住她话语。 她的婚姻全是为了神府军,为了换取宁王对神府军的供养。那些忠诚的将士,在北疆的苦寒霜冻中行军,不少人已经为大秦戍守边疆数十载,她不知有多少人会丢掉性命,只因为卫正风的贪婪懦弱,和高坐朝堂的那人的——“他不信我父亲?” “瑽儿,”他拥住她,“你父亲是大秦最好的将军。” 不知为何,从那时起,他们终于开始有些像夫妻。她卧房中开始留着他的位置,她在情事上变成了他认真可爱的学生。只在深夜醒转时,他常看见她抱膝独坐的影子,然而片刻她便重新回到他身畔,温顺又沉默。 【陇右李氏自武帝初年受命守戍西境,至肃帝朝始改。】 【乐府有《战城南》曲。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俯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 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 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