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有许多有名无名的美丽的花,而其中最得人喜爱的一种叫做“粉侯”。传说前朝有一位公主,爱上御苑种花的年轻匠人,执意下嫁,花匠因花得为驸马,一时传为佳话,匠人手种的花便成了“驸马花”,即京人所称“粉侯”。 此花远看如素白的芍药,却不似一般芍药茎叶低矮,而是花树繁密高大,花盘簇密,从每一瓣的瓣心染出层层色彩,深浅各异,富丽绰约,人们便借此为它起许多风雅名字,色淡如雪的,便叫“月下婵娟”,色浓艳的,便叫“日边红杏”,镶金边的,便叫“缕金”,种种名号,不一而足。有了人们的追捧,西京城内便有许多以此为业者,朝廷也专设了护锄司,命有专门官员培育护持。如此一来,颜色生得巧的花,便成了晋仕的敲门砖,往往一株便足以令数户倾家荡产。而贵眷仍以簪戴此花为乐,恍若不知世事。 不过无人见过西京第一名姬迟紫陌戴过半朵。连她所居处,也只在门口有寥寥几株夜来香,似是暗示着此家主人的微妙身份。“她是最恨花的。”欢场人人皆知,却不知何故。 每日有许多寻欢人等在墙外,看她站在秋千架上荡出墙头,风掀起她的裙角,引来良家妇女的惊呼咒骂,那些手忙捂住身旁小儿子的眼睛,可一双手自犹阻不住那放肆的笑声飘荡。 许多初到西京的人,总要去听听这个西京最值钱的女人的笑声,仿佛这样,自己也在温柔乡里打了几个滚,沾满了新鲜的腥气。 西京女人们总不解,她称不上十分美,窄削的肩膀,细长鹤样的身段,哪里都称不上多么赏心悦目。然而在众西京男子心中,再没有比她更迷人的女子了,貌若世家小女,回首顾盼之间却风情无限,面颊红晕常带酒靥,而羽睫翩飞更添一种纤秾,眼波流转间,与鬓边耳畔时时摇曳的金珠翠羽呼应。而红唇间笑谈常如珠玉零落,更可随她心性逸出一两首美丽的歌。 说她美,倒不如说她迷人。她那匪夷所思的蓬勃生气,撩拨得人莫名其妙地心动,不得不说是天赋异禀。她还有些惹人追逐的原因——西京人都知道她曾是宁王多年的情人,更有浮浪之徒在酒色场中对她以王妃相称,无论妍媸,六殿下的女人总值得追求。如此人物,难免引得西京人痴迷疯狂。 而此时天光将明,欢宴散尽,对她而言恰是傍晚。她吩咐绿绮去锁门,不一时功夫,绿绮转回来,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来人一身酒气,“梧桐。”他拥住她,就要倒地。这世上人,除了元澈,还有谁会叫她“梧桐”。 “稀罕人物!不知是有多久未曾见你了。”她一边嗔怪,一边又扶过他。 “我想你了。”他握紧她的手,不准她离开。紫陌只好用眼神示意绿绮去备茶。 “你怕是伤了心。” “不是,唯独想你。”他醉中仍矢口否认。 男人回头找旧情人,多半是新欢倒了他的胃口。她心底突然暗暗觉得快意——连那样盛名的公府贵女似也输她一阵。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