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热菜炖汤里的豆腐,不趁热怎能吃出十二分美味? 略吹一吹,待表层热气散尽,便要急不可耐地放入口中,牙齿微微用力,破开表皮,露出内部仍滚烫的心来。 鱼汤中加了胡椒碎,乍一尝,无甚特别滋味,可伴着热汤热豆腐下肚,一股含蓄又磅礴的热量便慢慢游走全身,将这时节晚间的寒意化作层层薄汗逼退了似的。 “嘶~呼呼~” 更有一个酸菜蛋饺最妙,大约是蔬菜拧出汁子来和面,碧莹莹面皮似清风一缕,瞬间冲淡了满桌油腻。 底下是圆溜溜一个蛋皮,间或撒着黑芝麻和脆嫩葱花,色彩艳丽可爱。 筷子插下去,蛋皮底部一点面糊结成的锅巴状膜“咔嚓嚓”碎裂,颇有几分趣味。 相较水饺,蒸饺更利落精致,黄的蛋底、翠的面皮落在红色箸头上,娇嫩嫩一点、脆生生一汪,像极了盛夏草地上怒放的小花,生机勃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腹中越发空空起来,这点面食尤为可贵。 一口下去,“卟唧”,竟在唇齿间溅出热辣辣一汪汁水,非荤非素,好酸爽滋味! “这个有趣!” 一个穿月白长袍的客人顿觉口中津液四溢,三口两口咽下去,指着那盘蛋饺笑道。 今儿这顿已吃了不少肉,可说也奇怪,这蛋饺里的肉,竟好似比别处清新许多,叫人吃了还想。 见他这般说,众人纷纷举箸,不多时,一大盘蛋饺竟被分食干净。 蛋饺用完,各人面前又多了个厚陶盅子,瞧着粗笨笨的,可混在这一堆精致器皿中,反而有种返璞归真的意思。 才一开盖子,混着酸辣的薄薄刺激性香味就挤了出来,小钩子似的,往众人鼻腔里蹭了下。 “这叫水晶粉儿。”上菜的小厮介绍道,“专给诸位贵客润肠解腻用的。” 水晶粉儿? 这名儿倒是雅致。 头一个吃完酸菜蛋饺的客人来了兴致,垂眸一瞧,果见那盅子里安安静静窝着一团水润润亮晶晶的透明粗粉。 当空热腾腾一篷水雾,内中油汪汪一涧热汤,汤汁表层零星散布着几点红艳艳辣油,间或缀着几片脆嫩芫荽,竟有十二分动人颜色。 盅子旁边另有两个婴孩拳头大小的碟子,分别装着香醋和辣油,食客尝了味道咸淡后,可以再根据个人需求添加。 那人赏了一回,难得兴致高昂,便对郑义笑道:“不曾想郑老也有这般雅兴,妙,甚妙。” 连同方才的蛋饺,这才是读书人吃的东西嘛! 多么精巧,多么体面! “不敢不敢,雕虫小技而已……” 郑义见状,笑着谦虚一回,偷偷和长子对视一眼,都有些欣喜。 这蛋饺和土豆粉之前他们是尝过的,自然知道好吃,却没料到效果这样出色。 相较之下,卤肉虽好,到底有些落了俗套,竟不如这两样小物出奇制胜了。 众人相互谦让一番,竟有一人诗兴大发,现场吟诗一首,什么“琼脂”“玉蕊”的,郑义带头猛拍巴掌。 郑如意就看他: 爹,您老听得懂? 郑义坦然: 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 读书人的学问,是咱们能听得懂的么? 众人正热闹,倒是席间一位一直沉默的先生率先举箸,挑起一缕土豆粉吃了起来。 嗯。 嗯? 嗯! 入口细滑,略有嚼劲,混着汤汁一并吸食入腹,难得竟颇有滋味。 再狠加一点辣子油,微烫的水晶粉伴着汤汁同食,整个人都跟着火辣辣起来…… 雅致吗? 水晶粉湿滑,其实不大好夹取,又容易溅到衣襟上。 但……颇有野趣。 “前头递过话来,”师雁行等人正慢慢吃喝,忽然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道,“今儿这席面置办得好,有赏!” 众人一听,悬了几日的心瞬间放下,饶是赵大厨也禁不住露了笑模样。 却见那小厮说完,并不急着走,又问:“不知做蛋饺和水晶粉的师姑娘可在?”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