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投身各地州府官考,那得再等一年;若还是矢志不渝要在京中考官,更是要再等上两年。 所以对徐静书来说,开春后的那场官考是要拿出血气拼尽全力硬仗。她没有时间与同窗们对酒当歌、痛哭挥别,没有时间追忆过去三年里的心酸与疲惫,必须立刻打起精神做准备。 若然明年考官失败,她这三年的种种盘算与努力就要变成笑话。再多耗一个两年,她是真的耗不起。 “其实便是你明年没能考中,府中也不会介意再多照拂你一两年。可你是个有志气的小姑娘,”孟贞感慨望着她,笑得有些苦涩,也有欣慰,“若我年少时能有你一半,如今就不会是这般下场。像你这样,很好。” **** 戌时,徐静书独自步出涵云殿,背着双手,慢悠悠走进初冬夜色里。 半年前加冠那夜从涵云殿出来时,也是走的这条路。此刻徐静书再重走这段路,就难免生出些低落感慨。 那夜沿路有夏蝉嘶鸣,头顶有皎洁银月高悬,身旁有芝兰般高华的少年。 今夜月在云后,寒风轻响,地上只依稀一道模糊孤影。 徐静书停下脚步,怔怔看着地面出神。 这半年她很忙,回来得也少,只能从徐蝉、孟贞与念荷的口中零碎听来些关于赵澈的消息。 她知道他先去了地方势力最为顽固且错综复杂的允州,接着又去了盛产茶、丝但地处偏远的遂州;到秋日里,他过了滢江,去探访了相对富庶的上阳邑,又穿过钦州去了与中原隔着崇山峻岭的利州。 半年的时间不足使他的足迹遍及国境的每一处,所以他所行的每步都不是信马由缰。这些地方的民生现状都有其典型之处,能使他从中窥一斑而见全豹。 敏慧如徐静书,光凭他这路线就能明白他心中有多大的天地。 她很高兴自己偷偷喜欢上这样出色的一个人。因为知道他终将光芒万丈,所以她也才不知疲惫地埋头向前。 但她又时常会忍不住替他提心吊胆。 因为他每次托人送回的信都是由段玉山执笔,通常只寥寥数语,简单说自己身在何处、接下来又要去往哪里则罢;而随信给府中众人带回的各地特产,也多是赵荞或赵渭挑的。 种种迹象让徐静书和大家一样,认定这半年下来他的目力仍未完全恢复。 徐静书缓缓蹲下,伸出食指虚虚点地,戳了戳自己影子旁边不存在的另一道身影。 “看不见,就不能偷偷躲起来吃甜食了,真是可怜哦。”她皱了皱鼻子,小声嘲笑。 他在赵荞、赵淙与段玉山面前一向嘴硬又能装,他们都对“他不喜甜食”这件事深信不疑,肯定不会分给他的。 他目力模糊,平胜与夜行必定也不会离他左右,他必定没机会偷偷躲起来解馋。 徐静书笑到一半,嘴角又蔫蔫垮了下去:“说什么下雪的时候就回来,这话叫你一说,今年都冬至了还没下雪!” 她想了想,又指着那不存在的影子,痛心疾首道:“你说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傻?等到下雪时,滢江都结冰了,没船给你回来的!” 除了夜风呼呼,无人应她。 沉默良久后,徐静书抬起冰凉的指尖按住滚烫的眼皮,小声糯糯:“若你明天就回来,那我给你做‘冰糖琥珀糕’吃。特别甜。” 语毕,拿指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若在我放榜之后回来,那就只给芝麻糕,少糖的芝麻糕!一点点甜。” “若是过年才回来,就做鸡汤粉元宝!咸的!”她又凶又委屈地抬脚一跺,举步就走。 走出三步后,她红着眼眶猛一回头,瞪着身后空荡荡的地面,恶声恶气压着嗓子迸出一句—— “要是到过年都不回来,那我就做一整年的‘青玉镶’,天天变着法骗你吃光!” 若赵澈本人能听到这警告,怕是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所谓“青玉镶”,就是将苦瓜掏空,往里塞满肉馅儿再上锅蒸,之后切成厚圆片。苦瓜的滋味被完美保留,那对嗜甜的赵澈来说大约与酷刑无异。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