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 我没有一天不是痛苦内疚地活着。当年我知道薇薇生下你以后, 我曾经去找过薇薇,我想放下一切和她重新开始。可她却不愿意了。” “后来这件事被媒体拍到,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被污蔑,被流言逼得走投无路, 却因为我的懦弱, 始终不敢站出来为你们说话。” 苍老枯瘦的男人悲伤地看着她, 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微微颤抖。他的手很粗糙, 掌心有常年勒缰绳而留下的厚茧。 他紧紧地握着她,仿佛在握着这世界上最后唯一的眷恋。 “不,不是这样的……”柳淼淼僵硬地坐在椅子里,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她感到胸口一阵没来由的翻涌, 血液疯狂地冲上头顶, 记忆像被开了闸的洪水猛兽,喷薄闯入。 “不是……不是这样……你们都骗我……”她讷讷地说着, 然后猛地将手从男人的掌心中抽回,站起身,大脑一阵强烈的晕眩,眼前几乎看不清东西。 她压下胃里的恶心,冲出病房就开始呕吐。 她想起了一切。 她根本不是出生在什么父慈母爱的和谐家庭,不是什么性格开朗,积极向上,内心阳光,海外名校留学归来,从不和富二代的公子哥们儿姐们儿出去厮玩鬼混的负责任的好女人,更不是什么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什么父母感情和谐美满,妈妈很爱她,她的童年很幸福,全都他妈都是屁话。 柳景诚给她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境,她深坠其中,让她相信自己是个拥有一切,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小公主。 母亲去世得早,她对母亲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印象。唯一记得的是,那是个很美丽的女人,生下她之后却开始变得疯疯癫癫。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从她有记忆开始,母亲没有抱过她,甚至连看她一眼也不愿意。 有时母亲人前像个正常人一样,会对所有人笑,甚至是佣人眼里亲切近人的好雇主。可下一秒,母亲看到她就会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哭,把手边能拿到的东西摔得稀碎,像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从前她不明白,她只是以为母亲单纯的不喜欢她。 可这世界上,又哪有什么毫无来由的不喜欢。 现在她明白了。 他们都在骗她。 她是那个背弃了她,伤她至深的男人留下的孩子,她本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别人口中恶臭熏天的小三的女儿,每每看到她的脸,就会勾起母亲心中最痛的往事。 她母亲的病,全都是因为她。 柳淼淼单手撑在病房外的走廊墙壁上,昏天暗地的吐,直到胃部被搜刮干净,吐出来的全是又酸又苦的水。 她靠在墙壁上,脊背无力地顺沿滑落,像一滩烂泥一样坐在椅子里,目光空洞,失去了焦点。 她望着医院天花板上漆白刺眼的灯光,无声失笑,一下一下,胸腔剧烈地震动,她把脸深埋进双手间,有冰冷的眼泪顺着指缝落下。 柳淼淼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的可笑。 她拖着虚脱的身体起身往外走,看见了站在病房外不远的裴子妤。 裴子妤脸色煞白,柳淼淼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从前她对这个女孩子毫无观感,长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话弱势又胆怯,甚至与人对视也不敢。 那天晚上,她鼓起勇气把她约到马场,说她很羡慕她,也很嫉妒她,一个著名马术运动员的女儿,却毫无马术天分,父亲胆小怯弱,母亲性格强势,她被夹在中间,成为了一个可怜的磨心。 其实她又有什么可以让人羡慕的,生长在这样的背景里,她们同样的可怜。 裴子妤手里紧紧攥着保温饭盒的袋子,她原本是来给裴正楠送晚餐的,却不想在门外碰上了他们的谈话。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