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吃过午饭就出发,还是下午一点再走?虽然民政局两点半才开门,但同事都说要早点去排队,路上还可能堵车……我们就一点出发吧,好吗?” 江魅糊弄着点点头,根本没听进去钟常升的叽叽喳喳,只顾盯着小叔。 盯久了江未有些无奈地微笑:“怎么了?” 我想和你回家,小叔,不是这个家,是我9岁就住进去的,我们一起生活过14年的小家。 江魅试探着问:“我是在想……拍证件照穿什么颜色的上衣好?” “姐姐,说好了一起穿白衬衫,我们不是刚买了新的吗?”钟常升抢先回答。 江魅把钟常升当成二氧化碳,勾着江未的视线不放,等他给出答案。 如果江未爱她,爱——应该比结婚好玩,要是还能尝尝噩梦里的那种吻就更好了。 江未的视线落在她眉心,很久,像在观测雾霾天里一颗邈远的星子。 看见星子真的在冲他闪烁,才说:“蓝的。” “蓝色衬你。”江未的话音里夹着梦游似的叹息。 蓝色本来就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她的睡衣是蓝的,书皮是蓝的,机器人也是蓝的。 “好。” 江魅想回去那个家,小叔从妈妈的葬礼上领她回的那个家—— 她坐在高考生江未的腿上拆玩具,和大学生江未在一盏灯下做功课,拉着下班后的江未躺进投影仪的光里看电影的,那个家。 如果她没学会改装机器人就好了,那样她就不会自己开网店,不会成为AI垄断公司的眼中钉,不会被公司的法务找上门…… 法务钟常升第三次来家里就请江魅嫁给他。 结婚是无所谓的事,人类都结婚,她模仿人类的生活方式,总归要和一个人结婚。 有人找上门,省了麻烦,所以她点头说了“我愿意”。 江魅有好多想说的话,可钟常升的胳膊圈上她的腰,不断收紧,毛毛虫要钻出喉咙般的呕吐感逼她冲向了厕所。 钟常升真的很烦,总想逼她杀人。 杀人会遭报应的,能不杀就不杀。 她对着盥洗台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举起最喜欢的浅蓝色牙缸漱口,又用牙刷催吐,还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远远听见客厅里对话还在继续。 “爸,知道您爱操心,但这种事就让我们新人自己决定吧。昨晚她才熨好的白衬衫。” “我多嘴了。她怎么了?” “也许是……”钟常升压低了声音。 听不清钟常升在胡说什么,又想起他发疯砍人的样子,江魅有些担心,抹一把嘴赶紧推开厕所门。 小叔能给她爱,她可得保护好小叔。 嚼着茉莉香味的牙膏,托着仍在犯恶心的胃走回客厅,拖鞋擦过地板的声音听得江魅浑身起鸡皮疙瘩,日常生活里的一切都更不顺眼了。 钟常升迎过来一下抱住她,格外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没休息好,还是早饭不合胃口?” 江魅忍着恶心,在心里劝自己,抱着自己的准新郎不是噩梦里的杀人魔,他的脸上还有新生的细绒毛,手上也没沾小叔的血。 想起小叔就立刻越过钟常升的肩膀去看他,只看见微微侧向这边沉默的侧脸,以及侧脸上微颤的长睫毛。 江魅觉得小叔在用余光看她,又好像只是错觉。 “再睡会吧,午饭做好我喊你!”钟常升一边轻轻拍她的背,一边灿烂地笑起来,“怕做噩梦的话……需要我抱着你睡吗?姐姐。” 江魅不想搭理,嗓子被自己咳得有些哑,不自在地闭目揉着喉咙。 再睁眼时,小叔不知何时已经从沙发的另一端走到玄关,踩进皮鞋,提着牛皮色公文包,像是看着这边又像没看,说: “好好休息。单位九点开会,我先走了。” 防盗门自动打开,江未的白皮鞋越过门槛,江魅的身体自发挣脱钟常升的怀抱,高声道:“等等,我送你!” 她踢着拖鞋就冲出了房门。 家门在身后砰然紧闭,楼道灯在眼前一盏接一盏亮起,江魅踩进江未的脚步,不自觉模仿起他的步调。 在全球气候变暖的当下,早春的风并不冷,她光裸的脚踝在宽松的睡裤下大步挪动,努力跟上前面的白袜踝西裤管。 小叔的呼吸隐藏在皮鞋底的轻敲声下,小叔还在呼吸呢,真好,江魅在他身后窃窃地笑。 小叔爱她,小叔活着,世界变得有趣起来了。 噩梦里她没有在今天跟小叔出门,江魅禁不住要夸一夸自己的双腿,居然靠本能冲动创造了绝佳的独处机会。 趁现在说爱我吧,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