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谈话。 于锦城见状,拿筷子剃着酱大骨,与妻子聊起家中的琐事。 “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好些了,中央医院的医师每天过来给他做按摩,就是还不能下地。” “多陪陪母亲,叫她别操心。”于锦城道。“三妈妈也是。” “嗯,我心里有数。” 于锦铭默默听。 吃罢了饭,几人上楼,各自回屋就寝。 于锦铭睡得是客房。 他回屋,睡倒床上,褥子带着一股樟脑丸的气息,家具也有些日子没清扫了,灰白的尘埃在眼前轻飘飘地飞,像害了眼病。他睁大了眼睛,呆想了一阵,脑海中闪过许多事物,从民国十五年高中毕业,到民国十八年,从巴黎高师辍学回国,去杭州报考笕桥航校,再到九一八爆发,一家人撤到南京,他刚巧毕业,去上海。 太多的事在脑海浮沉,可都模糊了面目,成了寒冬江面上的浮冰。 不知这般躺了多久,于锦铭口干,坐起倒水,水壶是空的,毕竟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他拿上杯子,出门去找热水壶。回来时,路过哥嫂的卧房前。 “爹娘太宠他了,把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屋内隐约响起男人的声音。“早知道,当初就该在南京挑个好姑娘,直接把婚事办了。” “是啊,闹成这样……”梁秋叹息。“军事委员会那边,吴先生有给你回话吗?怎么说的?” “禁闭是逃不过了,总之先观察一段时间。”于锦城冷冷道。“别的都好处理,唯独这种事……上个月,川系的刘将军调动二十万军队剿匪。这种时候,上头很敏感,所以具体怎么办,还要看陈道之的态度。” 又是一声重重的长叹,梁秋默了片刻,又问:“对了,那个女的呢?锦铭的相好。” “从牢里放出来了。”于锦城蹙眉。“为此还欠了宁波帮那边一个人情,得去社会局通路子,叫他们以后对那帮浙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王八犊子,真会惹事。” “还以为你们要把她给领回家,”梁秋靠在他肩头。 “有夫之妇与人通奸,能是什么正经人?带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回来,铁定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于锦城说。“那女人太有心机,把锦铭骗的团团转,都进监狱了,还想着救他。” “锦铭没跟你闹?” “闹也没用,我这次铁了心。” “还说爹娘宠他,你也有够宠他的。”梁秋吃吃笑两声, “没办法,就那么一个弟弟。” 说罢,于锦城咳嗽两声,话音渐渐低下去,消失无踪。 于锦铭眼帘低垂,端着水杯,静悄悄地走过回廊。 夜风起来了,回屋,便见窗帘翻飞,他这时才发觉窗户没关,随手放下茶杯,走到床前。 南京城今夜是个晴天,一抬头,便瞧见夜空上那大而圆满的月亮。 黑中透蓝的天空,发软,放眼望去,一粒星子也无,唯独明月当空,多像黄粱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于锦铭斜倚窗边,怔怔地与之对望,见月色沁凉,心口也随之发冷。他下意识朝胸膛摸去,那儿挂着一个早已停下的怀表,是贺常君叮嘱他一定去修的那只。于锦铭取出怀表,握在掌心,指腹沿着冰冷的边沿摩挲许久,忽而触摸到一条隐秘的细缝,像曾经被主人撬开过,因而有了松动。 他后颈一麻,指甲慌忙撬开轻薄的金属后盖,掀开来,稀薄的月光下,他瞧见了一圈短短长长的刻痕。 从左摸到右,又从右摸到左……于锦铭一字一句地默读出那条贺常君留下的消息。 他说:于兄勿念我,我为革命死。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