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顿了顿,好似羞赧地转过头,掌心掩着面,一摸,眼神又移回来。 “油腔滑调。”苏青瑶嘟囔,转身将手中泛黄的杂志塞回书柜,耳轮微微发红。 于锦铭还不懂女人的口是心非,听她这声嘀咕,倒有些发急。 他上前半步,俯身在她耳边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苏青瑶眼帘垂落,不答话,冰凉的手背贴了贴面颊。 于锦铭也沉默,琥珀色的眼紧盯着她。 眼前是一件淡绿色的旗袍,隐约透着鹅黄的白滚边,笔挺的高领托着雪白的小脸,他顺垂落的绸缎朝下望,瞥见腿侧的开缝里透出的荷花粉衬裤。 宛若青纱帐里的粉腮。 于锦铭喉结微动,咽了口唾沫。 她的美丽令他无端心悸,恍如面对盛夏的幽潭,半池翠绿的浮萍聚在一处,水波荡漾间,莫名生出一股森然。 “要去学校里逛逛吗?”默然片刻,终究是于锦铭先服软。“或者到附近的咖啡馆坐一坐,我开车来的。” 苏青瑶侧头,见男人一脸明媚的笑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若换作徐志怀,她这样突然冷他,他是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的。或者说,那人好脾气的次数,比上海隆冬下大雪的年头还要少,两人对峙,他总能先把她熬死。 “你又不是同济的学生。”她有意再推他一下,看他是进是退。 “可我是他们学生自治会筹办的宣传报背后的股东,”于锦铭拽拽她旗袍短袖的滚边,“哪有不放出资人进门看一眼报纸的。” “你还办报?”苏青瑶起了兴致,转身面对他。“什么报,专讲什么的?” “医科的学生们聚在一起办的。主讲医学常识,次讲时事,也向学生们征稿,刊载‘一二八’战时见闻。”于锦铭说着,眨眨眼,示意她跟自己出书局,免得扰了其他顾客的清静。 二人出了蔚然书局,并肩走着,白日破云而出,在马路上镌刻出两道狭长的阴影,谁都没带阳伞。 “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向市民科普医学常识是假,宣传抗日是真,”苏青瑶嗓音轻柔。 “主要是学生们的主意。真情假意叁七开,不然要惹麻烦。”于锦铭说。“有比没有好,总不能叫他们一直手绘传单到处发。” “办报挂着你的名头,政府查起来,你十有八九要倒霉。”苏青瑶眯眼,太阳光晒得脸颊又开始发红。“倒不如暗地出资,隐匿其后。万一找上门,学生们能随时逃跑。哪怕全被捉,乌泱泱一群人,又有同济的牌子护着,赖不到某个人头上。” “我知道。”他笑。“但我偏不。” 苏青瑶朝他看一眼。“就你于锦铭胆子最大,迟早被公安局捉去喝茶,关个叁天叁夜。”她不晓得,自己的目光直直投过去,近乎是在瞪他。 于锦铭见状,笑盈盈地将胳膊伸到她头顶,手掌遮去一小半阳光。 “不算胆大,不过是在做对的事。” 苏青瑶语塞。 “抗日是对的,骂那些个议员也是对的,我不能怕惹事就把眼睛闭上,叫行正道的人走绝路。”于锦铭道。“学生们敢排除万难,我一个将要从军的,有何不敢。虽说许多地方还是要靠家里的面子,但也算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 聊着聊着,两个人迈入一栋洋楼,学生们正上课。上到叁楼,有一间房外挂着编辑部的牌子。 他们推门进去,内里一名整理样报的男学生仰起脑袋,叫:“警之先生,你怎么来了?” 苏青瑶下意识朝于锦铭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警之是他的字。大约取“铭其器以自警”的含义。 可眼前的男人如何看也不是能被叫“警之”的人,就像徐志怀的字是“霜月”,取“忠果正直,志怀霜雪”,断不能改作“乐天”。 她腹议,噗嗤一笑,主动将手伸出去。“你好,我是苏青瑶。请问你是这里的编辑吗?” 那少年点点头,搬来椅子,又转身从保温瓶里倒出一碗凉茶,递给她。 苏青瑶头一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