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门未完全合拢,苏青瑶侧身站在缝隙间,仔细看了眼狭缝里的男人,继而轻叩门扉,问:“请问是贺常君贺先生吗?” “谁!”室内着长袍的男人一震,转头朝门关看去。 苏青瑶退后半步,将未关紧的房门推开些,露出自己的脸。“贺先生,是我,苏青瑶……我们昨日才见过。” 男人俨然松了口气。 他低头摆弄了下眼镜,再抬头,换上客气的笑颜。“吓我一跳,原来是您啊。” 苏青瑶面带歉意地笑笑,推门进屋。 房门正对一张红木圆桌,摆四张圆板凳,桌上一个茶壶,四个茶杯,其中一个倒满水,摆在贺常君跟前。他坐左侧,对面靠右的桌面摆一包青绿色的叁炮牌烟盒,半根残烟,烟头火星尚在,一缕单薄的烟笔直地往上升。 可见苏青瑶来前,他应是在与某人对谈,而那位与他谈话的抽烟人大约是匆忙离开,这才没完全摁熄香烟。 贺常君躬身,似是顺手摸过对面未熄的半根香烟,衔在唇间,不过肺地吸了两口,喷出一团青白色烟雾。 “你怎么在这?”贺常君别扭地摁弯香烟,彻底熄掉火星。 苏青瑶忽而一羞,不愿说自己是来问于锦铭住址,便含糊答:“我来找谭小姐有事。” 贺常君没细究,提起茶壶斟上一杯水,递到她跟前,道:“谭小姐在陪客,得五点后才有空。正巧我也找她有事,苏小姐要不嫌弃,不如坐下休息会儿,到时候一起见她。” 苏青瑶颔首,落了座,转头扫视一圈屋内。 有床有帐有红烛,是专为寻花问柳准备的客舍,但这间瞧不出招嫖的痕迹。 苏青瑶耐不住好奇,试探着问:“贺先生今日来,所为何事?” 贺常君道:“谭碧手下有个姑娘患病,叫我来帮忙看一眼。” 得病不去医院,反倒请熟人上门,苏青瑶稍一思量,心底有了答案。“梅毒?” “苏小姐果真心如明镜。”贺常君诧异地抬眼望苏青瑶一眼,压低嗓音。“此事还请您埋在肚子里。出入此处的多是达官显贵,人精中的人精,要被他们晓得自己睡过的女人患病,谭小姐这千辛万苦搭出来的戏台子就唱不下去了。” 苏青瑶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允诺道:“贺先生放心,青瑶明白。如若有半句流言是打我嘴里漏出来的,我苏青瑶活不过明年除夕。” 贺常君听得哭笑不得,也没了先前的正经模样,抱头道:“您怎么跟锦铭那臭小子一个德行,动不动发毒誓,真不把自己性命放眼里——我出门前,他还说有事要给您打电话,您接到了没?” 苏青瑶心扑通扑通跳,掌心探到手包里握住洗净的领带,喟叹道:“没呢……” “无妨,他也没什么大事,无非问问您上海哪家馆子的餐饭好吃。”贺常君说。 苏青瑶抿唇,心头一面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一面是发疼的慌张。 她克制不住地想,偌大的一个上海,说不准就如于锦铭讲的那样,对他俩而言,偏生是小的呢?可若是他打来的电话,被吴妈接到,又被转头告诉了徐志怀,该怎么办?依徐志怀的脾气,定然要勒令她不许再与牵上第一根线的谭碧来往…… 贺常君敏锐地觉察出对面夫人的心不在焉,眉头稍稍一拧,沉默地啜饮起凉水。 临近下午五点,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立在门外的俏丽人影边捶边喊,“贺常君啊贺常君,快开门呐贺常君!”,声音娇而不嗲,蛮横得如父亲膝下最得宠的小女儿一般可爱。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