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栴檀他们的严肃与隐隐流露出的谨慎,却叫贺七娘能够猜到,这桩事并不会简单。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对这话生出反对。就好像这种事于他们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一样。 联想起去岁初雪的那个夜,还有此次伊州重逢,许瑾衣襟下露出的绷带,贺七娘的思绪霎时飞回庭州城外,那成片的墓碑坟茔。 许瑾他,到底是怎么走到,或者说,活下来的? 她不是什么菩萨性子,对于一个将活生生的女孩儿们视作玩物,随意折磨、虐杀的疯子,贺七娘着实是提不起什么“怎么随意伤人性命”的想法。 对此,她只恨不得在那人血洒当场之时,抱个火盆在旁边,当着那人的面,为那些无辜丢了性命的女孩儿们焚香、祭拜,告慰她们的在天之灵。 可她,却是在许瑾这样若无其事地就宣告打算取人性命之后,心头一涩,自其内生出一种难掩的情绪。 在她追在阿瑜身后讨糖吃,在她在阿瑜的朗朗读书声中昏昏欲睡时,一个比他们也打不了几岁的孩子,在亲眼得见家族覆灭之后,到底是...... 突地想到许瑾的头痛之症,贺七娘垂着头,在另三人毫不避讳地小声商量议事之时,她却是悄悄掰着手指,细数自重逢之后,他在她面前犯头疼的次数。 面对一双手都不够的事实,贺七娘到底是忧心忡忡地碾了碾脚下,却没有选择抬头,去看许瑾的表情。 她能感知到,在这期间,端坐于案后的许瑾,其实一直在用他那双狐狸似的眼睛,往她这头看。 纵是真的有些担心,有些掺了自作多情、不知悔改的心疼在里头,但在眼下,贺七娘也绝不可能让许瑾知道。 他们之间,待她确认完最后那个挥之不散的疑问之后,自此变回彻底的陌生人,才是相宜。 正是想着,却有人在外轻叩了她的房门。不轻不重的噔、噔两声,而后落入宁静。 猜到来人是谁,贺七娘盯着门后略为思忖片刻后,顺手取过镜前的一根簪子,将散开的发丝挽了个发髻,并系好散着的外袍的衣带,这才打开了门。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门外,许瑾仍是牢牢粘着他那丛令他整张脸都变得陌生了的胡须,穿着一身棕色的胡服袍子,负手背对着房门,站在台阶下。 听着身后的动静,他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只是,他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在夜阑人静的这一刻,欣然朝她道出邀请。 “七娘,要去骑马吗?” 骑马? 在这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 在这人生地不熟,时不时就冒出个脑子有毛病的疯子的地方? 在这突厥王庭所在的城池,许瑾他个摆明了是来这里图谋不轨的人,还打算去骑马?! 许瑾他莫不是,其实是真的脑子有点问题,然后生了疯病的吧? 肆虐的狂风,早在不知不觉间歇了脚步。 为乌云所遮挡的月,犹如美人掀开面纱,终与树梢现出美目盼兮的倩影。 贺七娘静静看着清冷的月晖徐徐落下,一点点沿着许瑾的身形倾洒,及至攀延上台阶,最终停在离她两步开外的檐下。 已经到嘴边的嘲讽与拒绝,竟是渐渐的,悄悄的,消散在这满庭月晖之中。 反正她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头帮得上什么忙,索性,她就按以往的日子过呗。 “那我先去把灯熄了。” 低头看眼衣衫,贺七娘 “不用,就现在。”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