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的发丝与指缝,鬼魂即将撞上她的那一刹,她好像听到了一道笑声。 一道久远的、银铃般惬意欢快的笑。 再一抬头,哪见风雨?她却莫名置身于一处花香鸟鸣的禅寺院落里,巨大的菩提树树枝上挂满了藤蔓,坠下根须,枝叶繁茂如一柄撑开的伞,遮蔽烈日阳光。 不远处的扫地僧撑着竹枝笤帚擦了擦额上汗水,慈善的脸上眉眼弯弯,笑意甚浓。 阳光很暖,风中漂浮着檀香的味道,清幽的小院里除去孩童的笑声还有几声犬吠与铃铛声。 一人步入院内,从映着佛文的围墙旁走过,躲着日光对那扫地僧道:“你看他笑得多高兴,我就说没有小孩儿不喜欢狗的。” 奚茴闻言转身,菩提树下方才什么也没有,此刻却多了一人一狗两道身影。 小孩儿约莫五岁左右,身旁的狗也很小,叫起来奶声奶气。小狗因瘸了一条腿跑得也不利索,却很兴奋地跟着它的小主人在阳光里打转,脖子上的铃铛叮叮作响,它正欢乐地吐出舌头。 而那个小孩儿垂着眼眸,手中一枝竹竿探路,又怕无意间打到了小狗,便只敢在脚下方寸之地挪动。 他是个盲的。 天降骤雨,刹那冲散了充满温度的画面,奚茴猛然睁眼,如时光回溯,而她从过去穿越到了此刻,仍旧定定地站在了暴风雨中。 黑暗席卷,又是一瞬的诡异画面穿过她的脑海。 十岁的少年穿上袈裟却未剃发,他身边伴着一位老和尚,二人坐在村口,小方桌前排满了队伍,皆是村子里近来身体不适的人。 一场疫病袭来,死伤无数,眼盲的少年天生被上天剥夺了光明和视线,却又天赋异禀地对药理非常敏锐,只要是放在他鼻尖闻一闻,他便知晓哪种草药治哪种病。 壮年的狗匍匐于他的脚下,像是要被太阳晒化了般呜咽了两声,而少年宽大的袈裟下,细白的手轻轻揉了揉狗头安抚,面上还要维持少年稳重。 那一场疫病死了数百人,可他却救活了千人不止。 黑暗与光明重叠,奚茴忽而觉得头脑一阵眩晕,她往后退了半步,脚下踩进泥泞的水坑中,云之墨立时护住了她的腰,眉头轻蹙:“你怎么了?” 奚茴的脸色苍白,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看见那些画面,就像是曾真实发生在她眼前般,一道道银光闪过,而她也像是迅速看完了一个人的一生。 交错着时光。 一会儿是他五岁,一会儿是十岁,一会儿又变成了三岁,再是二十岁,来来回回,不同年月不同地点,却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同样低垂着眼眸去感受这个世界的光,又从未见过光芒的模样。 桂花树的香味被雨水打散,奚茴双腿一软险些坐在了地上。 云之墨将她搂入怀中,心想难道是他带她从客栈来城外速度太快,奚茴一时不适应?可又见她脸上血色褪尽,仿佛耗尽气力般喘着粗气,不禁心跳加快,神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 “小铃铛!”云之墨挥去不断朝他们扑过来的鬼魂,破开这一片燥闷的天地,骤雨像是被利刃劈开,狂风往四周卷去,而他们身居之处犹如风眼,顿时安静了下来。 没有鬼魂,没有雨与风,也没有电闪雷鸣,就连百步之外的荀砚知与赵欣燕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们能看见对方,对方自然也能看见他们。 “你怎么样?是哪里不适?”云之墨想给奚茴灌些神力,又想起来这些东西对她无用,便问:“可要去给你找个大夫?” 奚茴轻轻摇头,这一瞬她倒是清醒了许多,没有反复在旁人的过去里沉浮着。只是心里始终有些闷痛,再细细去想方才发生的事,总有些画面觉得熟悉,那个不断闪过她眼前的人也很眼熟。 “奚茴……”赵欣燕从惊愕中回神,再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还有这一处的寂静,慢慢明白过来有人在他们周围设下了结界。 她惊讶于奚茴居然会在这里,更惧怕帮她设下这神鬼不知的结界的人,此刻赵欣燕满脑子想的都是逃,却又记起了荀砚知。 她方才好像看见荀砚知的魂体被鬼魂撞破了…… 再朝荀砚知看去,赵欣燕果然见到荀砚知已经跪在地上,他双掌痛苦地捂着心口位置,满身功德皆被打散,零零散散的银色微光落入地面便消失不见。 这一刻,赵欣燕才算是真的从疯魔中清醒,寻回理智。 “荀砚知!”赵欣燕朝荀砚知扑了过去,可她碰不上对方,也不知要如何是好:“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我错了……” 奚茴听见这声荀砚知才朝那方看去,在瞧见荀砚知的脸时,一切疑惑皆被破除。 她握着云之墨的手道:“我没事。” 声音虽沙哑,可她的确已经缓过来了:“哥哥,你可有办法护住他的魂魄?”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