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的家就在街对面,透过落地窗,正好能望见那幕墙。 江羚靠着窗户出神,还在想刚刚那个问题:如果自己是经过这海岛的水手,会用蜡封住耳朵吗? 他是在问自己,选好奇,还是选生路? 或许对大多人而言,答案简直摆在眼前,江羚却迟迟不能回应。 屋内的陈设和第一次来时无甚区别,简单得近乎冷清,这房子本就大,又没什么人住,由此显得空旷,只难得收拾得整净。 好像闻到了邻居家热腾腾的锅气,江羚忍不住深吸一气,又隐约听见几句快活的交谈。 她绕了一圈就走回厨房,灶台燃着蓝色的焰火,上面支着一口砂锅,咕嘟咕嘟地冒泡儿。 安室正往砂锅里添食材,他系了条灰布围裙,手脚意外得干练。 这么久以来,他好像一个人也生活得很好。 “需要打下手吗?” 安室环顾一周,忽然将脑袋一拍——“哎呀,我忘记煮饭了!那姐姐帮我淘米吧。” 江羚笑了笑,也开始忙活起来。 “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听汤沸腾的声音,咕噜咕噜的,暖和又安心。” “我也喜欢。”安室说着揭开锅盖,一面观察一面搅动,“听起来像家一样。” 所以他最爱煲汤,常常煲各式各样的汤,靠着那点子咕嘟咕嘟的泡沫,营造些烟火的错觉。 如何教泡沫一直沸腾不灭,一个人始终难以称作一个家。 江羚一下子觉得有些冷。 她盯着安室手上动作,只感到自己这颗心脏由他那纤长的手指引着,一牵一牵的疼。 于是赶紧把头扭向窗外,用力眨巴着使眼睛风干。 窗外那棵树红得像着了火,烈焰似的辉煌着。 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它绿得好不神气,树冠茂盛开阔,教人艳羡那勃勃生机。 如今看来,它四季都有好颜色,都要张扬和浓烈。 江羚脱口而出:“小室要像这棵树一样活着。” 安室一顿,“我好像是第二次听见这句话。” 同样的人,同样的声音,时空在不经意重迭的刹那流转置换。 “小室要像这棵树一样活着。” “我可以当你的姐姐吗?”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送你回家。” “你不喜欢打雷是吗?” …… “你们给我住手!” 对了,这气震山河的一句,是他们相遇的开端。 那时候安室被几个地痞流氓拦住,他那过长的刘海被其中一人撩起,眉眼一股沉沉死气,倒骇了那人一跳。 “呵!家里死了人就是晦气,鬼森森的。不过你娘老子肯定留了不少钱给你吧,哥几个最近手头紧,借点花花不介意喽?” “你要总这么不吭声,可就别怪咱手黑。” 那人说着就拎起他头发,揪得他头皮撕裂了般疼,另一个从背后夹持着他腋下,又来一个照着他腹部就是一拳,接着几个人就不讲章法地拳打脚踢起来。 安室自小男生女相,轮廓又柔和,照理说美人总格外受宽容,偏他性子傲,一些瞅他不过眼的三不五时就爱找茬。 双亲离世后,旁人眼里他就更古怪,像块冷邦邦的石头,找茬的也愈发肆无忌惮。 少年虽倔,却倔得了无生气,饶是这般受辱,面上表情也无甚波动,只有眉心微微拧紧。 要问他还有什么念头,不过是想着:被打死了也好。 彼时江羚正巧路过,见状简直是气血上涌当即怒喝:“你们给我住手!” 几个小混混一愣,登时膝盖软了一软,尽数落荒而逃。 却不是因为江羚,而是她手里牵着一条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狼狗。 朋友托她遛狗,又是面相不善的烈犬,江羚才只得挑了偏僻的路径,哪想阴差阳错路见不平猛犬相助了。 后来和朋友在大排档喝酒撸串,狗拴在一旁,江羚瞅隔壁桌眼熟,认出是当日那帮人,因而冲他们和善一笑,“哥几个真是有缘,我们家那大狼狗啊,算是认得你们身上的味了。”她又对狗子笑,“狼哥退役后可是没享受过人肉了,凑巧今儿这边有几个——”再转过头时,那桌空荡荡一片,老板提着铁铲冲出去边追赶边骂骂咧咧,这边江羚两人笑得好不痛快。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