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病是积年沉疴,他又辛劳过度,如今用汤药吊着,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也就三四天的功夫了。” 刘遇听了,惋惜之情油然而生,瞧着手里乱成一团的江南官商账表,下令严查,只盼不辜负了这等忠臣的拳拳心意。又亲自研磨,上述父皇,打算替林海讨一份身后嘉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林家如今人人悲痛,贾琏在苏州见缝插针地帮忙,凤姐在京城却是挑了个大担子。原来那宁国府的长媳秦氏没了,贾珍有意大办丧事,誓要倾他所有,让媳妇走得体面,偏尤氏病了,幸有宝玉为他荐了凤姐。凤姐本就好卖弄能干,如何会不允?只是宁府仆从一向懒怠,多有仗着资历不服管教的,凤姐狠下脸来整治一番,颇有成效,心里十分得意。 只苦了宝玉,既没了黛玉陪伴,又不好总去烦凤姐,加上到底是他侄媳妇的丧事,贾珍等设宴,他也不好不去,偏凡是世家子弟的席,秦钟又不肯上,他更是心烦气闷。 好在今儿这一桌上俱是熟人,有薛蟠、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东平郡王府上的二公子穆典诚,还有陈也俊、卫若兰等,他们几个都是世交,打小一块儿喝酒玩乐的,后加了个薛蟠,也是好热闹的主儿,又乐意散财,没多久便同他们打得火热,几个人凑在一起,只恨这是秦氏丧事,不能叫人唱曲逗乐。 冯紫英先叹了这丧事的排场:“还没到正日子,酒席便摆了这许多来,你家哥哥也是尽心了,只是这样的日子,云大哥哥怎么没来?” 他说的是南安郡王府上的世子云渡,和他们一道长大的,因西安郡妃华诞,怕丧事冲了,北静王虽年轻,但当年四王中唯有他家功劳最高,如今子孙犹袭王爵,其余几家,如今真以爵位来论是公、侯不等,不过王妃、太妃等仍在,还称王府,实际却要比北静王府上低一些的,故贾珍也不敢请他拨冗。只是南安郡王府和贾家却是交情甚好,云渡也是好热闹的,今次不来,便有些叫人不解了。 卫若兰道:“我前几日去他府上时,说是感了伤风,想是还没好。” 穆典诚如今是第二波酒了,已然有些熏头,闻言道:“他哪里是伤风?已然成了痨病了。当初就有人说,他家娶的那个是个命硬的,先头克死亲父亲母,他可不定扛得住。倒是不听劝,如今可不是病了。” 原来东平郡王府和南安郡王府也是有亲的,南安郡王的元妻便是穆家的姑奶奶,只可惜去得早,云渡的生母虽是继室,两家关系倒也紧密。只云渡所娶的,便是林滹之弟的独女林馥环,当时结亲之时,当今才刚继位,林贵妃风头正盛,云渡娶了她的侄女,羡的也有,妒的也有。偏之前东平郡王府上也有人相中了林家的老三,要把县主许给他,林滹却支支吾吾地没搭话。穆典诚为亲妹不平,难免要嘲林家两句。 宝玉听了却是难过,因他家有个亲戚,是忠靖侯的侄女,名唤湘云,也是从小一处耍乐的,模样性情哪里都好,只也是父母双亡,他听穆典诚说那林馥环,想的却是史湘云,虽有心辩驳一二,但穆典诚到底是东平郡王府上的,若是起了冲突,恐怕贾政要动怒,贾珍也难堪,只能勉强忍了。却听见门口有路过的人道:“穆二公子且把声音放轻些罢,春寒天惹个风寒常有的事,怎么就怪到女眷身上了,既然交情好,随意议论人家妻室,也不怕他日后同你翻脸。” 宝玉心里一喜,忙抬眼望去,说话的却是治国公府上的公子马兖,他为人方正,身上又有实缺,没什么功夫同他们来往,宝玉原只当他是禄蠹之辈,素来不屑一顾,如今见他仗义执言,心里稍慰,此番再细看他,却也是个丰神俊朗好相貌,只可惜一心钻在那仕途经济中,对不住那双漂亮眼睛。 冯紫英笑道:“知你弟弟如今是永宁王身边的红人,听不得有人说他舅舅家不好。穆兄弟也是喝多了,他同云大哥哥也算姑表兄弟,哪就到闹翻的地步。咱们这桌还有空,可要来喝上一杯?都差不多的年纪,比你在那儿恐怕自在些。” 马兖摇头漠然道:“在哪儿都一样,我过来了也不过扰你们的兴致,不如在他们那里,他们想骂我扫兴又不敢说出口的表情挺下饭。” 等他走了,薛蟠忍不住骂了声:“有病。” 马兖做官时古板又不肯变通,私底下性子也古怪得很,说话随心所欲的,不看旁人脸色——或者说,他就爱看旁人吃瘪的样子。可惜年轻一代里他的确是最出挑的,甚至比其他世交的叔伯们都要走得远,故而虽然大家被他噎过许多次,也只得私下埋怨几声。偏他家的好运还没有到头,他兄弟还成了永宁王身边的大红人,四王八公当年多是先皇近臣,有许多都是培养了来辅佐当年的忠义太子的,这位老千岁坏了事,他们几家也只得小心谨慎地行事。独他治国公府上事事顺遂,偏马兖还要跳出来搅和他们私下的闲话,烦人得紧。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