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高层的阻力都没了,那中下层更不是问题。 对于江南四府的胥吏,姜星火一手提着血淋漓的屠刀,另一手则给予了足够的利益。 胥吏们既畏惧砍脑袋的下场,不敢不认真公正地清田,又觊觎士绅地主们的家产和从吏变成官的前途,所以同样掀起了一股检举之风。 姜星火说话是算数的,只要这些胥吏检举士绅地主的“投靠”问题属实,那么在送士绅地主全家充军流放的同时,士绅的土地和钱帛也会分给检举的胥吏一部分,至于剩下的,则在退还给农人后,全部归公。 苏州府的胥吏们在确认不仅有土地钱帛可以瓜分,而且还能进大明行政学校,以后能当官之后,马上就从一开始的犹犹豫豫,化身成了嗅到鲜血的狼群,对于士绅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利益施舍者,开始了疯狂的撕咬。 大量的士绅被检举,很多胥吏从中获得了原本努力半辈子也获得不了的利益。 而随着苏州府士绅们破家荡产,消息像是龙卷风一样,传到了周围的府县,士绅们见到姜星火玩真的,见到这些原本跟他们亲密无间地站在一起的胥吏差役,开始背叛他们,开始向他们的后腰捅匕首,都再也坐不住了。 被检举,那是要全家的命。 自己主动自首,那只需要把“投靠”的田还给农人,损失的只是利益。 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因此,士绅地主纷纷向官府自首自己的不法行为,一时之间成为了风潮。 而且一个个生怕自己交代的不够彻底,生怕自己还有遗漏,甚至还有多退田产的,只求自己不被盯上。 姜星火的外号,也顺理成章地多了一个,变成了“姜阎王”。 那些无处不在的税卒,自然就成了“姜阎王”手下的“小鬼”。 被士绅们恨得咬牙切齿,姜星火并不在乎。 倒是很多府县的胥吏,发现士绅们都自己主动交代了,自己手里的哪些“秘密”换不来利益了,反而纷纷咒天骂娘,怨恨起了士绅们。 苏州府长洲县乡下。 姜星火特意来到了姚广孝的老家,他的姐姐和侄子还在家里。 姜星火拉着老和尚的姐姐正在土屋的屋檐下聊天。 “朝廷肯定是讲道理的嘛,只要我们清丈田亩完成,以后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农人交多少田税,中间不会被反过来要求补缴,也不会有现在这些杂税,能把农人的负担降到最低。” 听了这话,姚老太顿时松了口气。 她咧开豁牙的嘴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姚老太今年七十多了,看着比老和尚要苍老得多,一辈子都在农村的田间地头里生活,没怎么离开过故乡,因此看待问题的方式,跟姚广孝肯定不一样。 但有一点是一样的。 正如姚广孝从杭州寄信过来,要姜星火替他看望一下乡下的老姐姐一样,这位老姐姐,虽然压根不让姚广孝进门,把他打骂了出去,甚至断绝了关系,但也同样在心底里,默默地关心着这个叛逆了一辈子的弟弟。 “那他还好吗?” “好得很,腿脚利索,现在还在杭州修路呢。” 听到姜星火这话,姚老太眉眼上的皱纹,似乎都淡了些。 “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自语着。 而这时,姚老太的儿子,也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问起了他自己关心的问题。 “那咱夏税,比以往交的少了?”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