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坦诚道:“对于士绅,自然是分化瓦解,拉拢一拨打压一拨。” 这个问题姜星火有过思考,这时候对答起来倒是条理清晰毫不费力。 “士绅转变的关键在于两点,第一点便是经济来源,士绅虽然目前大部分都是地主,依靠土地经济,但人都不是傻子,随着海洋贸易的广泛开展,看到了新的利益,其中一部分近海的士绅,一定会投资海洋贸易,继而逐渐转型,而转型的士绅,利益基础就跟以土地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士绅不同了,屁股不同,脑袋自然也不同;第二点则是上升通道,因为国子监在南京,所以一般而言,只有南直隶周边的几个布政使司的读书人有条件来国子监读书,而全国大部分的士绅子弟,都是靠着科举这条通道进入仕途,实现给家族的反哺的,但随着新的、更多更广泛的上升通道打开,有了部分改变的科举不再是士绅唯一的上升通道,那么未来诸如扩大规模建立分监的国子监,以及大明行政学校,就会吸引士绅子弟进入,到了那时候,这些人的立场自然也会发生改变。” 袁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他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当中,半晌才开口道。 “你的才学举世无双。” “如果以学问论,便是逼平北宋五子,进入诸子之列,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有担当魄力,遇事处惊不变,且有远谋,能容忍妥协,非是短视之人。” “你有很多有能力的追随者,你对症下药,给了他们最想要的东西,这些人放眼历史或许不算什么,但在当世,足以称为能臣干臣。” “可你知道你缺什么吗?或许你自己都没看清楚。” 面对袁珙的问题,姜星火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旁观者未必清,但当局者大概率迷。 身在局中,即便尽力高屋建瓴,也难免被视野立场所困,自觉不自觉地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思考问题。 “那是将近五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是像你一般年岁.” 袁珙缓缓道:“当年太祖高皇帝渡江,在采石矶全歼集庆(南京在元朝时的称呼)元军主力,后来一路势如破竹,在徽州,太祖高皇帝征求朱升对他今后战略的意见,朱升当时只说了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于是,太祖高皇帝从志得意满中渐起畏惧之心。” “你缺的正是畏惧。” “去年我给你算了一卦,潜龙卦变相,当时我没想清楚,后来慢慢明白了。” “震为雷,君子以恐惧修省。” “你的道心或者说信念太过坚定,太过一往无前,对于一切都毫无畏惧,如果干不成你要干的事情,无法将这天地翻覆成你想要的样子,你是不肯罢休的,对不对?” 姜星火坦然以对:“不错,我当年从宣城敬亭山下离开,便立誓不成此事,定不回还。” “那你有畏惧之事吗?” 姜星火想了想,摇头。 归根结底,他什么都不怕,肉身陨灭,亲近之人别离,功业崩坍没有什么能让他惧怕的。 自古艰难唯一死,可他姜星火,委实不怕死。 “尝试着让自己畏惧些什么,或者说敬畏些什么吧。” 袁珙的话语似乎很有道理,也很有诱惑力。 是啊,人生在世,真有什么都不畏惧的吗?如果真的如此,那还是一个人吗? 正如袁珙刚才所说,“凡人怎么登神?”一样,反而言之,姜星火身上,究竟是要神性还是凡性? 但姜星火沉思片刻,反问道:“这就是你加入的条件吗?” 袁珙笑了下,只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老朽年迈了,不能登上一个疯子驾驭的战车,会摔得粉身碎骨的。”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M.daMiNgPuMp.COm